围栏外小巷的尘土气息尚未在鼻腔里散去，祥子膝盖的擦伤还隐隐作痛，撕裂的裙摆在午后的微风中飘荡，如同她此刻摇摇欲坠的认知。
离峰却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微不足道的散步，拍了拍校服上沾的铁锈灰尘，目光投向小巷尽头，那里隐约传来车流声，通向一个更广阔、也更“违规”的世界。
“丰川同学，你想改变这个世界吗？”
离峰若有若无的问着。
“蛤？改变世界？我们两个普通学生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还有，离峰君，你刚才都叫了我一路的祥子了...也不用再假装疏远地继续叫什么丰川同学了。”
祥子的声音还带着翻越围栏后的微喘，不过言语中的情绪却反而欢快了很多。
“哈哈，终于能叫我亲爱的丰川同学祥子酱了吗？至于改变世界嘛，只要祥子想，我或许就能试着去做做。毕竟，我可是假面骑士啊。”
离峰有些打趣着说。
“知道啦！假面骑士先生！那么骑士先生，说是要改变世界什么的，那接下来该去哪呢？”
祥子翻了个白眼，像是嫌弃离峰幼稚的说法一般，指尖却无意识地捻着裙摆的裂口。这破口如此刺眼，是她亲手撕开规则的证明。
“要去月之森吗？”
离峰的回答虽然看似是疑问句，却干脆利落，迈开步子就走，仿佛目的地是隔壁便利店般理所当然。
“月之森？我怎么可能去！”
祥子惊得差点跳起来。
但身体却下意识地小跑跟上了。
那是女子学校！而且…而且我们这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又看向离峰身上同样沾着尘土和铁锈的羽丘男生校服。
“擅闯他校是严重违规！《跨校区安全管理条例》…而且，还是女校…”
“条例，条例。”
离峰头也不回地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厌倦的轻快。
“大祥老师，翻过那堵墙之后，你每走一步，每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都已经在违规了。”
他侧过头，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嘴角那抹带着点邪气的弧度。
“多一项少一项，有区别吗？债多不愁，懂不懂？”
祥子哑口无言。是啊，从她抓住他手翻出气窗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错误”之路。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荒谬感攫住了她，反而让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
“哼，就当上了你的贼船了吧。”
祥子不再争辩，只是低着头，紧紧跟在离峰身后半步，像一只被风暴卷离了安全港湾的小船，茫然又执拗地跟着唯一的航标。
......
穿过几条僻静的街道，月之森女子学院那标志性的、华丽铁艺大门出现在眼前。
与羽丘那种带着现代规整感的冰冷不同，月之森透着一股旧式贵族女校的优雅与矜持，空气里似乎都飘着若有若无的香氛。门卫室里，穿着笔挺制服的门卫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进出人员的Id卡。
离峰脚步不停，径直走向大门侧方一条被高大灌木遮掩、仅供园丁通行的窄小后门。门是虚掩的。
“你怎么知道这里……”
祥子的话还没问完，离峰已经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地推门闪了进去。
“假面骑士的事情，你不用懂那么多。”
祥子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月之森内部那更为精致、也更为静谧的环境，像一张无形的、带着香气的网，让她感觉自己格格不入的狼狈和“违规”气息无所遁形。
离峰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七拐八绕，避开主路，专挑绿篱和花丛间的小径走。
“可惜，没有黄瓜吃了呢。”
离峰路过园艺部时感叹了一句。
而祥子却只是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下一秒就被戴着“风纪”袖章的学生或严厉的老师发现。
最终，他们停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古典教学楼后。离峰抬头，精准地望向二楼一扇半开的窗户。窗台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朵盛放的、完美得毫无瑕疵的白色玫瑰。
“小睦。”
离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午后花园的寂静。
几秒钟的沉寂。窗户里没有任何动静。
离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在手里掂了掂。
祥子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要干什么？砸窗户是破坏公物！会惊动……”
话音未落，离峰手腕一抖。那颗小石子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穿过半开的窗户缝隙，“啪嗒”一声，不轻不重地落在那水晶花瓶旁边的小书桌上。
又过了几秒。一张小小的、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窗口。
若叶睦。
淡绿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在阳光下泛着近乎金属的光泽。那双标志性的、纯净如融金的瞳孔，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带着一种祥子从未见过的、近乎空洞的平静。
小睦穿着月之森精美的藏青色校服，领口的缎带系得一丝不苟。她低头看了看书桌上的石子，又抬眼看向楼下的两人，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完美的沉寂。
“小睦！”
祥子忍不住低声呼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前的睦，像一尊精心雕琢却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睦的目光在祥子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像是掠过一件熟悉的物品，没有任何波澜。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祥子身上。
“祥。”
小睦的声音响起，如同最上等的瓷器轻轻碰撞，清脆、悦耳，却毫无温度。
“有事吗？非探访时间进入月之森，需要提前七个工作日提交申请，由家长和班主任共同签字批准。你们……”
小睦的目光扫过祥子撕裂的裙摆和膝盖的擦伤，又落在了离峰沾着尘土的校服。
“似乎不符合准入条件。”
完美的复述，完美的逻辑，完美的冷漠。祥子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会在练习室角落里默默递给她一瓶水、虽然看似冷漠，眼神里却藏着担忧的小睦。
“申请？只要不走正门就不需要什么申请了吧？”
离峰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无视睦那完美无缺的提醒，目光锐利地刺向她眼底那片沉寂的金色。
我是来问你，小睦，你那个植物人老登的轮椅，今天推到花园晒太阳了吗？阳光这么好，可别晒化了你们家那‘幸福美满’的蜡像馆。”
“植物人…老爹？”
小睦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复述着这个突兀而怪异的词汇。
小睦精致的眉毛极其轻微地蹙起，像是在处理一段无法解析的乱码，金瞳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但瞬间又被更深沉的迷雾覆盖。
“这位同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的父亲……他很好。这个周末，我们全家还要一起去听东京爱乐乐团的演出。”
小睦微微偏了偏头，露出一个标准到如同量角器刻出来的、带着点困惑的完美微笑。
语气平缓，带着一种排练过无数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自然。
“全家？呵。”
离峰嘴角的弧度带着冰冷的嘲讽。
“包括你那位……‘慈爱’的母亲大人？那个在你父亲变成‘植物人’之后，立刻忙着转移资产、篡改遗嘱，最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亲手拔掉他维生管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