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屈指敲了三下，不等回应就推门进去。
桌旁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在评委席上见过的赵副主任，另一位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记录员。
“请坐。”赵副主任指了指对面的空椅子，声音像磨钝的锉刀，不带情绪，“江同学是吧？你刚刚的演讲很精彩，你们团队的方案做的也很完善，几乎是非常成熟的商业计划了。”
江见安没急着回答，先把桌沿的一小片水渍用袖口轻轻擦干，借此稳住心跳。
“谢谢赵主任肯定。不知道主任找我们有什么事？”
赵副主任微微颔首，眼里多了几分欣赏的神色。
“我直说吧。”他轻轻叩了叩桌面，“你们的方案我们很看好，觉得这样的模式肯定能很快让京州的餐饮统一起来，所以你们愿不愿意把这份创意卖给我们？当然，我们不会让你现在就答应，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后续聊合作的可能。”
江见安指尖在桌下悄悄掐住自己的虎口，让疼痛压住心跳。
“卖”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当时高崖就是想要买一个名义，但她考虑众多还是没同意。
她先侧头看了一眼沈玉。沈玉把记录本抱在胸前，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像冰。
后又看了一眼蔡静雯，蔡静雯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只觉得自己居然能够在大学毕业前就搭上这条线，兴奋的眼里全是闪光。
江见安吸了口气，眼神回到的赵副主任身上。
“主任，我想知道如果我现在不答应你，会对我们的比赛结果有影响吗？”
办公室里除了风扇转动的声音，再无其他人敢言一语。
赵副主任看着江见安好一会儿，接着很是无奈地笑出了声。
他抬手，零落的掌声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
“真不愧是能带领团队做出优秀方案的年轻人啊！”赵副主任看江见安的眼神愈发地欣赏，“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同学，我很看好你！”
江见安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并未顺着赵副主任的话往下说。
她不能在什么都没确定之前答应对方所谓的谈合作。
如果她拒绝也不会影响比赛的成绩，江见安才可能来和赵副主任聊聊。
“好了好了，也估计要宣布比赛结果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你们最后不答应我，也不会影响你们的比赛结果，先回去吧。”
等站在办公室门口了，江见安还有种大梦初醒的恍惚感。
另外两名队友的心情可就和江见安不太一样了。
蔡静雯格外不理解，往江见安跟前一站，眉头紧皱，“安安，你为什么刚刚不答应啊？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我家里人也是在单位工作的，你知不知道一旦和单位合作，我们这辈子就稳了。”
“静雯，先别怪江队。我们等等再问问她吧，现在先回会场，我们还不知道比赛结果呢！”
沈玉的情绪就冷静多了，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候。
何况，现如今就在人家办公室门口。
隔墙有耳，万一被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可就糟糕了。
等回到台下她们队伍的位置，孟贤礼给她们递过去烤红薯，正好一人一个。
孟贤礼把红薯放到江见安怀里：“暖和一下，等下再说你们和赵副主任聊的怎么样吧。成绩出来了，主持人正在念名次。”
话音未落，周围方向忽然爆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焱之队——第一名！”
主持人的声音在会场回荡，带着电流的沙沙，却盖不住那句：“同时获得直通全国选拔资格！”
四个人愣了一秒，随即抱成一团。
蔡静雯紧紧地将江见安抱住，大喊着：“安安，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啊！我们居然直通第一了！！”
江见安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却第一次没有推开蔡静雯。
她仰起头，会场的顶灯像一轮炽白的太阳，刺得她眼眶发酸。
掌声、欢呼、闪光灯，所有声音和光线都汇成一条滚烫的河流，把她从脚尖一直淹没到发梢。
她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想起高崖在电话里那句“你太理想主义”，想起这段时间和蔡静雯、沈玉一起奋斗拼搏的时光，那些画面像电影倒带，一帧帧从她眼前掠过，最终定格在赵副主任欣赏的目光里。
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有人在她气管里塞了一团棉花。
“安安？”孟贤礼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低而稳，“你脸色不太好。”
等江见安再回过神，才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会场。
蔡静雯捧着奖杯，都笑的有点脸酸了，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学校。
“安安，你怎么比赛结束之后就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我们可是夺冠了诶！开心一点嘛，是不是觉得之后比赛轻松了，所以怅然若失了？”
江见安摇摇头，也扯出一个笑容。
风裹着初冬的寒意，她拉紧了身上的衣服，走了两步后回过头看自己的队友。
“刚刚赵副主任说的，你们有什么想法？这个计划毕竟是我们一起创作的，你们也有话语权。”
“赵副主任让你考虑的，不只是卖掉我们的方案。”沈玉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带着她特有的冷静，“他想要的是独家授权，甚至可能要求我们团队毕业后直接入职。你拒绝，是因为你不想被收编，对吗？”
江见安没回答，只是把讲稿折成一个小方块，塞进牛仔裤的后袋。
蔡静雯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啊？！刚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吗？！我还以为人家就是想给我们一个赚钱的机会。如果让我留在这边工作，那可不行。我毕业之后肯定是听家里人安排，去我爸的单位。”
孟贤礼默片刻，忽然伸手，把江见安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
“你怕吗？”
江见安愣住，随机苦笑了一声。
她什么都还没说，孟贤礼居然已经知道她心里在想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