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身份是不得已,是为了对付那些要害人的人。”
“都尉,与此无关,是为无辜。”
“而且,一直以来帮我许多。”
“先前的诸多事倒也罢了,这次是跟你切身有关,是你的终身大事。”
莫筝声音轻轻。
“我……”
话说到这里时,对面安静无声的人忽地开口啧了声打断:“你就这么告诉我,你家小姐和陛下知道吗?你这狗东西,是不是故意要害我被你家小姐和陛下灭口啊?”
这狗东西一旦说话不好听就说明……开心了,莫筝嘴角弯弯一笑:“这个不会,虽然是我自作主张,虽然我是个婢女,但与杨小姐情分匪浅,而陛下,你也知道,此时对杨小姐更是言听计从……所以,你不用担心。”
她说完这句话,对面没有回应。
或许是夜色的缘故,室内一旦没有了说话声,就变得极其安静。
就在莫筝要再开口的时候,卫矫先开口了。
“不过,我还是没懂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懒懒说,“可怜我吗?”
“当然不是……”莫筝解释。
话没说完,卫矫打断了她。
“你真是好笑啊。”他嗤笑说,“你可怜错人了,你该可怜的是我爹。”
莫筝微愣,看着他。
黑暗里卫矫眼睛笑盈盈。
“我爹这次瞎了眼,以为娶了个公主,实际上,是个婢子。”
“这么好的事,杨小姐,你跑来嘀嘀咕咕又是愧疚又是不忍的做什么?”
“你就这么怜惜我爹啊。”
莫筝没忍住噗嗤笑了。
心里也是一笑。
对啊,是这样的,的确,这是对卫矫来说更是好事。
“果然,我不如师兄啊。”她抬手一礼。
“知道就好。”卫矫懒懒说,“快滚吧。”
莫筝笑着连声说好,又殷勤一句:“师兄,好好休息啊。”
说罢向外去。
“哎。”
卫矫的声音在后传来。
莫筝停下脚转过身,等他说话。
黑暗里卫矫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警告你。”
“别再来打扰我睡觉!”
莫筝再次一笑:“遵命。”
随着声音落,门被关上,门外瞬间寂然无声,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卫矫并没有躺下,而是靠着书架坐着,夜色里一双眼还看着门口方向。
“于心不忍,心中有愧。”
他轻轻念了一遍。
……
……
藏书阁外,有些许的嘈杂。
莫筝唤了禁卫来,将喝醉睡去的师兄们送回各自的屋舍,叮嘱让他们自己的书童看着点,自己则背起杨落回屋舍去,走到风雨廊,忍不住又停下脚回头看向藏书阁。
适才饮酒的灯已经撤去,藏书阁被夜色笼罩,只有悬挂在飞檐上的夜明珠宛如星光。
适才卫矫回来的这么突然,让她有些不安。
她知道卫矫是奉皇帝之命去查云岭匪,也就是他们这些前朝余孽。
这是卫崔的手笔。
虽然卫崔告诉她,没有暴露他们人的痕迹信息。
虽然她也知道他们日常行事小心谨慎掩藏行迹。
但这世上并没有万无一失。
尤其是卫矫这么谨慎聪慧的人。
所以她让杨落请陛下将成亲的时间订下很近的时间,希望能打断那边的核查。
然后,卫矫果然回来了。
比预想中的还要早。
而且说还没查完。
她稍微松了口气离开了藏书阁,但走到楼下还是又回去了。
如果没有查出问题,卫矫这般匆匆赶回来……
其实成亲这件事就算有皇命圣旨,卫矫如果想不理会也能不理会。
成亲的仪式也不在京城办,杨小姐会去陇西,有皇帝派的使者,定安公府的人亲自护送,卫崔的人来京城迎接,这就足够了。
卫矫回不回来都无关紧要。
哪怕成亲那天不回来,卫崔都能安排周全。
这场婚事是皇帝和卫崔达成一致,给对方和天下人看的。
但卫矫还是回来了,提前回来了。
很显然他是……
在意。
她心里轻叹一声,在意啊……
她转身再次来找卫矫,告诉他,他在意的这场亲事这个新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还是只能说一半。
卫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卫矫,或许已经猜出来了吧?
认了亲后,跟皇帝往来,言行举止,且很多时候都是婢女身份的杨落在皇帝跟前,虽然给出了不想跟父亲过多往来,只是利用他的说法,聪慧敏感如卫矫,肯定会有怀疑……
如此也好,主动说出来,表明自己的“坦诚”,免得卫矫再去多查多想。
莫筝回头看着藏书阁,轻轻吐口气,将杨落背好,轻快地迈步。
但走了两步又停下。
好像,还是有什么不对?
适才表明自己是婢女身份的时候,卫矫是不是少说了一句话?
按照他的习惯,不是该问“还有吗?你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另另另的身份呢?”
临走的时候,他倒是哎了声。
她以为他要问什么。
结果他只是说,别再来打扰他睡觉。
她再次回头看向藏书阁。
他,真是,只是,要说这个吗?
……
……
天光大亮,定安公府大门敞开,仆从们密密麻麻整齐列队,定安公夫妇带着一群子女也匆匆而来。
“都给我精神点!”杨慧站在其中训斥弟妹,“见了人就笑,热情点。”
大公子杨善述皱眉:“这太过了吧,怎么说都是一个晚辈回家,爹娘和我都是算是长辈怎么能来迎接她……”
虽然杨慧知道杨落的真实身份,但鉴于此事密不可宣,定安公夫妇并没有再告诉其他子女,免得人多嘴杂,引来祸患。
所以杨善述并不知道。
“长什么辈!你算什么长辈!”杨慧瞪眼,“你是个读书人,连国学院都进不了,阿落是祭酒弟子,你见了要喊祖师爷!”
杨善述气得瞪眼:“你你——”
定安公没好气回头喝斥:“别吵了,安静些,乱哄哄像什么样子!”
定安公夫人也示意:“都赶紧站好,人就要到了,宫里的人也在呢。”
听到宫里的人来,杨善述这才不多说了,在陛下面前还是要留下体面好印象的,忙整理衣衫站在父母身侧。
定安公府外,一辆皇家规制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边内侍簇拥,前后禁卫护送,街上的民众纷纷围观议论。
“宫里谁出来了?”
“不是,是从国学院来的。”
“那就是公主们。”
“公主们不读书了。”
“我知道,是那位祭酒弟子杨落,因为要成亲了,所以回定安公府待嫁。”
“那位杨小姐啊,嗯,那我没说错,的确是…..公主车驾。”
“你快别乱说了。”
“这可不怪我乱说,要不然一个祭酒弟子怎么能用公主车驾?分明是陛下故意……”
“咳,我听宫里说了,是因为陛下指亲,所以陛下优待一些。”
站在门外的定安公夫妇也没有因为议论声而惶惶不安,反而神情得意。
呵,何止车驾相送,这几日,每天都有宫里来送嫁妆,金银珠宝锦绣……
陛下,这分明是不掩饰了。
定安公将脊背挺直,看着缓缓停在门前的皇家车驾,又有些恍惚。
其实,按理说,这场面,早就该如此。
他的妹妹,本就是天子妻,他的外甥女就是公主,而他就是皇亲国戚。
他想到去年那一晚,深夜,突然上门的杨小姐,当时他是心神惊惧,此时此刻再回想…….
谢天谢地,这是他杨家的命数回来了!
视线里一个少女先跳下来,紧接着搀扶另一个少女。
“我的儿。”定安公夫人快步过去,将婢女撞开,自己亲自伸手扶住杨小姐的手,“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杨小姐看着她微微一笑:“多谢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