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之王看向面前的赛沫岚。
那双眼眸里沉淀着千万年来见证过的无数文明兴衰，此刻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复杂。
有惋惜，有考量，更有对眼前这个特殊存在的审慎。
“插手人类的事情，你可知晓这背后的代价？”
他的声音不似寻常时那般威严如洪钟，反倒像被风吹过的星云，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厚重。
“光之国的法则并非凭空而立，每一次对低等文明的干预，都可能在因果的织网上撕开无法弥补的裂口。”
赛沫岚迎着那道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目光，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她的蓝色裙子还沾着未褪尽的硝烟味，那是之前城内击杀僵尸留下的痕迹。
能量在体内缓缓流转，温暖却不灼人。
永恒之水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也能像真正的奥特曼那样俯瞰众生，可直到亲历了乱世中的生离死别。
赛沫岚才明白这份力量真正的重量。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奥特之王的目光里漾开坚定的波纹。
抬眼时，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是把三国夜空里最亮的那些星子都揉进了瞳孔：“哪怕您再问我百遍千遍，我也不会后悔。”
“和你们奥特曼不一样，”
赛沫岚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又藏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我终究是从人间来的。”
“你们守护的是宇宙的平衡，可我忘不了那些跪在地上求我救救孩子的母亲，忘不了城破时百姓眼里熄灭的光。”
“我赛沫岚也只是一个获得了类似于奥特曼能量的普通人而已。”
“你们能看着文明在阵痛中自生自灭，因为你们见过太多轮回，可我不行。”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吃到糖葫芦的甜，记得邻居奶奶织的毛衣有多暖。”
“这些琐碎的、温热的人间烟火，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的理由。”
奥特之王沉默着，能量在他脚下翻涌，像极了他此刻的思绪。
他见过太多获得力量后便迷失本心的存在，有的妄图成为神明，有的则用力量满足私欲。
可眼前这个女孩，她的力量里始终带着一种“人”的温度，这或许正是她最特别的地方，也是最让光之国法则棘手的地方。
“虽然穿越到三国时代，见识了太多的人性黑暗……”
赛沫岚的声音低了些，眼前闪过的是火烧洛阳时的冲天火光，是饿殍遍野的官道，是那些为了权力互相残杀的面孔。
“董卓的暴虐，袁绍的优柔，那些为了私欲就能践踏生命的嘴脸，我看得比谁都清楚。”
赛沫岚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那些沉重的记忆暂时压进心底，“但是我愿意相信他们。”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热忱，却又被现实打磨得异常坚韧。
“我见过诸葛亮在茅庐里对着地图推演时的眼神，见过那些士兵哪怕饿着肚子也会把最后一块干粮分给同袍……”
“这些微光或许微弱，可只要有人肯护着它们，总有一天能燎原的。”
她向前踏了一小步，能量在周身轻轻震颤，与奥特之王身上的光芒交相辉映，却不显得卑微：“我相信这些人肯定能改变。”
“或许不是现在，或许要付出百年千年的代价，但只要有人肯伸手拉一把，哪怕只能让一个孩子活过明天。”
“让一对夫妻多相守一日，这份干预就有意义。”
能量波动渐渐平静下来，金色的光芒温柔地笼罩住两人。
奥特之王看着她眼里跳动的火焰，那里面有人类独有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有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肯放手的执着。
“果然是xx的女儿，小岚这性格和他简直一模一样。”
他忽然想起几千年前，那个刚刚获得光之力的人类，也曾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说要去守护那颗蔚蓝的星球。
“罢了。”良久，奥特之王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你既执意如此，便记住——未来所有的因果，都需由你一力承担。”
赛沫岚用力点头，转身时，她的背影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显得格外挺拔：“谢谢您，我也明白了很多。”
奥特之王伫立在许都城头的断壁残垣上，周身的金色光芒在硝烟中明明灭灭。
他垂眸望着脚下蔓延的血色，那些凝固的暗红里还嵌着折断的箭镞、碎裂的甲片，甚至有半块被踩扁的麦饼。
那是昨夜巷战中，某个士兵来不及咽下的干粮。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他的披风，还有城破后百姓们压抑的哭嚎，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这颗看惯了兴衰的古老心脏上。
“害，老夫终究是放心不下。”他低声叹息，声音被风揉碎了，却带着撼动星辰的重量。
这句话里没有光之国法则的威严，反倒像个守着田埂的老农，看着即将被暴雨冲毁的禾苗，终究还是忍不住要伸出手。
胸口那颗宝石忽然亮起，不是平日里温和的光晕，而是像被点燃的恒星核心，迸发出刺目的金芒。
那是蕴含着时间本源的粒子，是宇宙诞生时便存在的原始力量，连奥特之王自己，也已有数十万年未曾动用过。
金粒子从宝石中汩汩涌出，起初像融化的金水，可转瞬之间便化作奔腾的洪流，在断壁上空织成巨大的光网。
每一粒金光都在震颤，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嗡鸣，像是无数个时间碎片在重新拼接。
许都城的砖石开始泛起透明的涟漪，倒塌的城楼在金光中缓缓升起，断裂的梁柱自动归位。
连那些嵌在墙缝里的干涸血迹，都开始倒流回原处，重新变得鲜红温热。
“这是……”
正在清理战场的蜀军士兵惊愕地张大了嘴，手中的长矛“哐当”落地。
他亲眼看见不远处那个被流矢射穿胸膛的同袍，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那位甚至还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我不是死了吗？”
更惊人的景象在各处上演：街角那个抱着死去孩子痛哭的妇人，怀里的婴孩忽然动了动，发出响亮的啼哭。
校场上被砍断的战旗重新挺立，残破的旗面变得完整，“汉”字在阳光下猎猎作响。
连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兵器，都自动飞回主人手中，铁锈褪去，锋芒重露。
整个许都城像是被按下了倒放键，死亡的灰白被生命的色彩迅速覆盖，凝固的绝望里，重新漾开鲜活的气息。
赛沫岚站在城中心的高台上，看着这一切浑身震颤。
她体内的能量与空中的金粒子产生共鸣，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时间洪流的力量。
那是比任何战斗都要磅礴的伟力，却带着一种近乎慈悲的温柔。
她忽然明白了奥特之王那句“放心不下”里藏着的深意。
这位宇宙的守护者，终究还是没能硬起心肠，让那些刚刚被点亮的人间烟火，就这么熄灭在乱世的尘埃里。
天空中，金粒子汇聚的光网忽然向上收拢，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时间隧道。
隧道内壁流转着斑斓的光带，能看见无数模糊的画面在飞速掠过。
有洛阳城初建时的繁华，有赤壁战前的东风，有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蝴蝶的笑脸……
那是被修正的过去，也是被重新赋予希望的未来。
刘备站在汉军大营前，望着高台上那个被金光笼罩的身影，胡须在风中微微颤抖。
他身后的关羽抚着青龙偃月刀的刀柄，红脸膛上罕见地露出柔和的神色。
张飞挠了挠头，想笑又觉得不妥，最后只是用力拍了拍身边诸葛亮的肩膀。
而诸葛亮摇着羽扇，目光穿过光带，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将来，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不远处的曹军阵营里，曹操负手而立，铁甲上的血污已被金光洗净。
他望着时间隧道，忽然低声笑了，笑声里有释然，也有几分对这神秘力量的敬畏。
“小岚姑娘，我们就此告别吧。”
刘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像是在对赛沫岚说，又像是在对这段被改写的历史道别。
“前路漫漫，愿姑娘……此去平安。”
关羽微微颔首，青龙偃月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红光，算是送行。
张飞瓮声瓮气地喊了句“有空回来喝酒”，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诸葛亮轻摇羽扇，扇尖指向时间隧道的入口，像是在说“去吧，那里有你的归途”。
曹操则抬手挥了挥，转身走向重整的军队，背影里少了几分枭雄的锐利，多了几分历经生死后的沉静。
就在这时，一声急吼突然划破肃穆的氛围：“喂！我没上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田埂上，一个戴着草帽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追赶着什么。
那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人，草帽下露出半张被晒得黝黑的脸，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黄瓜，正是之前的虾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