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囊铜扣有些紧涩，她拧得手指发白。霍锡辙自然的从他手中接过，一边给她拧上，嘴上还不忘回答老乡，“是我夫人。”
他语气笃定，不像作假。
老乡也恍然大悟，露出一副，“难怪”的神色。
白芷脸更红了。
霍锡辙偷觑她神色，发现她虽然不好意思，却没有出言反驳他，不禁心里喜不自胜。
暮色漫过山脊时，王先生讲完了课，霍锡辙一路带着白芷下山。
先前给白芷递糙纸的纺纱妇走的快，霍锡辙正遗憾没能感谢一下，就见人立在不远处的一处门户借着最后一丝天光补衣裳。
霍锡辙拉着白芷走过去，将几枚铜板塞进她皲裂的手心。
山里人虽然穷却绝不贪婪。纺纱妇不肯收，几枚铜钱被松松垮垮推出来，在黄土地上滚出老远。
“家里米缸还没见底哩！一张糙纸要什么钱！”纺纱妇摇头拒绝，身上是补丁叠补丁的袄子。
霍锡辙无奈解开大氅盘扣，从内袋掏出个铁皮糖盒，在夕阳下闪着蜜色的光。
铁盒里是锡纸裹着的红绿硬糖，早让体温烘得发了软。
“娃们稀罕这个。”他手指叩了叩盒底，发出好听的叮当声。
纺纱妇先是怔住，继而用袖口猛蹭眼眶，最终把糖盒捂在心口，像捧着一兜刚讨来的欢喜。
白芷望见那女人鬓边的木簪子颤了颤，从此铁皮盒里藏着的不仅是糖果，还有比铜钱更金贵的体面。
暮色在山脊线洇开时，两人下山时，身后不远不近，七八个孩子像小尾巴似的缀在两人身后。
白芷拽住霍锡辙的衣袖，“霍老师，还有糖吗？”
见男人摇头，她轻叹着说了声：“早知道该多带些，我身上的几颗都送了人。”
霍锡辙最见不得白芷失望，转头冲那群小身影喊道：“跟我下山，给你们发糖！”
王先生既然让两个人听了课，孩子们自然觉得他俩不是坏人。
身后顿时响起比山雀还欢快的应和声。
有了这些熟门熟路的小向导，羊肠小道竟比来时省了一半工夫。
霍锡辙弯腰从汽车暗格里捧出铁皮盒，也不打开，叮叮当当的动静听的孩子们咽口水。
他走至跟前，让白芷伸出两手给他捧着糖，一颗一颗平均分给几个孩子。
孩子们一拥而上分食，连糖纸都抻平了揣进兜里。
回程时白芷盯着仪表盘发呆，“你哪来这么多糖？”
“还不是因为某人喝药嫌苦，要含着糖才能吃药。”霍锡辙伸手掐熄车顶灯，黑暗里浮着铁皮盒残留的甜香，“这趟出来万一再生病，没糖耍赖打翻药碗，难不成揣着药罐子满山跑？”
白芷耳根瞬间烧熟。
霍老师一直是个“正经先生”，她没想到他也是会揶揄人的。
霍锡辙见她脸红，笑着又掏出颗糖塞进她嘴里。
白芷疑惑问，“你还有？”
霍锡辙得意洋洋，“回去还得三个时辰左右，都分完了你吃什么？”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揽着白芷靠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