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掌心陡然合拢,那枚残片飞入空中,与戟气共鸣。
镇魂戟断柄瞬间融合金芒,魂光如潮,从四面八方汇聚。
韩烈残魂长喝一声:“霍思言!你若执意破印,便成了新任镇魂者!你,能担得起吗?”
霍思言望向前方那道倾斜的魂光通道,脚步,终于迈出。
“担不起,也不能退。”
“因为你们早已退尽。”
身后,谢知安一步步跟上,沈芝侧身护卫。
她低声道:“世间既然无人能护,那我陪你杀出路。”
而前方的太后与昭帝,神色亦彻底冰封。
昭帝低语:“天命已动。”
太后声音带笑,冷如裂冰:“那就杀一个‘命’来祭!”
魂光崩塌,大地震鸣。
镇魂戟于半空再现,长戟贯穿天地,金魂如霞,拂照残碑裂印。
霍思言立于戟下,眉心灰焰已尽数沉入魂印之中,金芒自她脊背浮现,如同背负一道天启命轮。
“她,承了戟意。”韩烈残魂低声喃喃。
戟下,皇帝缓步而行,帝袍血迹未干,双眼却澄澈如昔。
他凝视霍思言,语气平静如水:“你知道你脚下这片地,埋了多少人?”
霍思言道:“数不清了。”
“你以为我是为了权?”他轻笑,嗓音破碎却无悔,“太后曾说,魂术若不能为万民所控,终是毁世之器。我们要的……不是魂术灭绝,而是魂门重塑。”
“所以你们,杀了所有不愿臣服的人。”谢知安冷声道。
“是。”皇帝颔首,“因为他们只认‘魂’本身,却不认‘人’。若不以政驭术,天下迟早覆灭。”
“可你们也从未真正信过人。”沈芝上前,语声森然,“信术、信器、信权,却不信百姓,不信未来。”
霍思言却缓缓抬手,镇魂戟应声而动。
那柄曾碎过、埋过、沉寂于九州山河下的长戟,如今于她手中再度归位。
她望向太后,望向皇帝,轻声开口:
“你们都错了。”
“魂术不是器,也不是路。它只是一个开始。而你们,把开始当成了终点。”
“九州的生死,不该系于魂术之盛,而应系于人的意志。”
魂印撼动,镇魂台上空黑焰翻涌,太后身披灰甲立于中央,魂珠祭起,背后浮现一轮枯月般的残魂之轮。
她望向霍思言,语声冷漠如钟:
“戟若归你,旧魂就死。而我——便是旧魂的最后一意。”
霍思言未语,谢知安已踏前一步,剑势如风,直指灰焰!
“你已不是太后,只是妄执不肯放手的疯子。”
话落,剑啸如雷,一式“归鞘”,斩向太后胸口!
太后不退不避,袖中浮现一道魂丝长鞭,骤然甩出!
轰!
长鞭卷魂压山海,与谢知安正面对撞,魂力如涛,逼得他倒退三步,臂骨生裂!
沈芝已绕至后方,手中短刃化作连环刃阵,锁向太后脊背命穴!
太后怒目一闪,背后魂轮骤转,炸开万千魂芒!
沈芝眼神一凛,立掌结阵,魂术“返骨缚”迎上,强行封退对撞余势!
三人合击,竟仍不敌太后一身焚魂之力。
“你们,以为魂术是玩物?”太后怒喝,枯月魂轮轰然倾泻而下,如天盖而压,笼罩三人!
“术不驭人,便灭世。”
“我便是最后的魂王。”
霍思言忽地长发扬起,脚下魂印被彻底激活!
她执起镇魂戟残身,望向太后,语声低冷:
“那就让我来,断你这条‘魂王’之路。”
她手中镇魂戟在烈焰中重构,三道金纹自她脊背浮现,魂气汇聚,直上云霄!
“斩魂诀·终式。”
刹那之间,天地一色,戟光横扫,将太后魂轮生生斩裂三分!
她吐血倒退,却仍狂笑:“霍思言,你真舍得杀我?”
“这条路,是你爹,也是我,为你铺下的啊!”
霍思言手中戟停顿一瞬。
“可那不是我要走的路。”
“你走的是毁灭,我走的是希望。”
轰!
镇魂戟贯地,破魂阵碎,魂焰尽灭!
太后身形开始崩解,仍在冷笑,最终低语:
“你若不杀我,魂门……还有一线。
与此同时,阵外山巅之上。
魂门残党见太后破阵,各自燃魂自爆,欲唤起旧魂尸山大阵,反扑镇魂台!
却见黑影如风,一人一刀,踏血而来。
是夷烛!
他衣袍半毁,面上是凌厉的杀气:“还想翻盘?问过我没?”
长刀如电,一刀一首,翻飞如屠狗之地。
残党欲唤魂逃脱,却被他脚下术印锁住。
“别跑啊。”他狞笑,“这仗,我陪你们十年,就等今天谢幕。”
镇魂台上,皇帝立于边缘,静看霍思言封魂,未曾出手。
沈芝低声质问:“你放任太后点燃整个魂阵,是何居心?”
皇帝微笑,眼底一丝悲凉:“因为我……不忍杀她。”
“她是我母亲,也是魂术最后一位祭司。”
“但她太执着了,执着到,要将这世道焚烧干净,才算归零。”
他望向霍思言:“而你,是我们赌上全部也未能铸成的希望。”
“镇魂戟选了你,九州也该选你。”
霍思言收回镇魂戟,走向碑前,一语定音:
“我封魂,不立魂门。”
“九州再无魂术,唯有人间。”
镇魂碑应声而亮,封术彻底定格。
魂灯熄,魂风止,雪落人间,春即将来。
皇帝喉头一动,却无话可说。
太后却忽而笑了,缓缓走出魂阵,手中魂珠粉碎,灰焰狂啸,吞噬四周壁印。
“很好,霍思言。”她步步逼近,目光锋利如刀,“你终于长成了另一个我。”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此刻所做之事,正是我十年前曾经尝试的事。”
“只是你比我更早放弃了同伴。”
霍思言闻言,目中忽现一丝动摇。
太后见状冷笑,忽地一掌震出,残魂祭燃!
一轮灰日自其身后升起,将整座封魂之地拉入末日幻境。
“这便是终局。”太后喝道,“要么毁一切,要么成神。”
夷烛骤然动手,欲破阵斩魂,却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下。
是昭帝。
他缓缓摇头:“别动。”
“她走得太远了,没人能救她了。”
沈芝一震:“你……不拦她?”
“我早就拦过。她是我娘,是魂术之源的祭器,但她也从不听命于谁。”昭帝低声道。
霍思言深吸一口气,将镇魂戟刺入大地,闭目低语:
“魂术,不应祭人。”
一瞬间,所有残魂、壁印、魂灯、灰焰,皆被戟气吸入。
镇魂戟自行封印,焚魂图尽毁,霍思言身影踉跄,却未倒下。
太后愣在原地,身形开始枯裂,如同燃尽余灰。
她望着霍思言,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你还是,走出了我们都未能走出的那一步……”
话音未落,她化作飞灰。
魂阵止,戟光收,整个地底封印,悄然归寂。
地表之上,晨曦透过积雪照入封魂碑。
霍思言立于碑前,将镇魂戟安插其中。
“我不传戟,不留术,不留名。”她轻声道,“让它们埋入黄土,成为尘世。”
谢知安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已经做到了。”
沈芝远远望着两人,笑中含泪:“这九州欠你一笔。”
霍思言却摇头:“欠的,从不是我。”
她转身,踏上归途。
三月后,魂门旧址封土,九州再无“术者”之名。
昭帝退位,昭廷南迁。夷烛消失于东境荒林,沈芝重归北关,守边。
而那位曾持戟镇魂的四姑娘,再未现世间。
有人说她在南疆渡水为民,有人说她在昭北讲书论道。也有人说,她与那位将军,一同归隐杏林之地,春种秋收。
是非功过,俱随风去。
唯有封魂碑下,草木年年复生,静守旧迹。
而镇魂戟,终归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