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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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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彼岸红,离魂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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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茉可以想像得出自己与白璃化为龙身出行时的画面。

此时,紫府云殿的檐角下方,赤焰进入正殿,他牛蹄上落下的冥界尘埃落入白璃放养的“忘忧草上”。

这盆灵植是白璃从三途河带回的“忘忧草”,此时却突然蔫了。草叶边缘泛起诡异的红色,根须处缠绕着一缕暗红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成片的红花,一会儿只看见花,却不见叶,一阵风吹过,又只见叶不见花,而且花与叶都各自在风中摇出细碎的呜咽。像是压抑哭泣的声音。

“这真的是彼岸那些花的气息。”赤焰低下头,牛蹄驱散一团凝结的红雾,“这种花生在冥界的‘彼岸花海’,花茎里的汁液能勾人魂魄,怎么会跑到忘忧草上?”

“彼岸与三途河……”

“我们再去三途河看看。”

赤焰猜测三途河应该还没有恢复正常,他担心自己将来如果有一天嗄了,真的会来冥界转世,那时候这里很乱怎么办。

“别急!”小茉摆手,“等白璃与白竹回来。”

冥界的日常异事不断,与仙、凡、冥三界可互往来有关,她觉得如果这三界隔绝,这种异常会很少。

赤焰夔牛凑到花盆前,牛鼻对着红雾轻嗅,突然打了个响鼻:“这雾里有‘离魂香’!是彼岸花妖的本命香,闻多了会让人分不清阴阳,最后以为自己是亡魂往,然后冥界钻!我在三途河听孟婆说过,花海要是失控,能把阳间的活人都勾去当花肥!”

小茉不信。

其实赤焰说的确实夸张,凡界的普通人肉身是进不了冥界的,就算是凡人修炼仙术,也只能是灵识进入冥界,而肉身留在凡间。

不过,她也很想知道赤焰口中的冥界彼岸花妖是什么样子的。

小茉指尖的淡紫金色灵力丝顺着草叶游走,红雾中的花海愈发清晰。花海中央立着个红衣女子,她正用指尖掐着一朵红花,花茎上的尖刺刺破她的皮肤,流出的血滴在土里,立刻长出新的花苗。女子的脚下跪着无数虚影,都是被离魂香勾来的生魂,他们的魂魄正被花根一点点吸收,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

“这是冥花吗?”小茉的声音沉了下来。

她看过关于这类冥花的记录,母亲说过,她怀疑世间的一切都是无限的圆,无论如何,最终都会回到原点,只是人的寿命长短不同,轮回的周长也不同。而记录灵植的玉简里,记录着一种开在彼岸的花,但时间记录得很奇怪。

此时小茉的灵力丝触到了红雾里那红衣女子腰间的玉佩,玉佩上显现出“华”一字,想来是另一个花妖的名字。

“这……”星琅突然开口。

“那红衣女子和青衣男子本是彼岸花海的双生花妖,三百年前青华被冥界的‘拘魂使’误当成厉鬼打散了魂魄,红珠为了让他重生,就用活人魂魄喂养花海,想借花海的怨气重聚他的灵识。”星琅解释道。

万象匣也突然发出一声锐鸣,匣身的金纹与九块玄晶同时亮起。

这是万象匣在回应星琅说的话。

小茉不知道星琅说的故事是正确的,还是母亲玉简里记录的才是正确的。

而此时红雾里面的彼岸花海上空传出一阵花开花落的脆响,密集得像下大雨。

那花妖红珠在催开花海,每朵花里都藏着个将死的魂魄,花海已经蔓延到冥界与阳间的结界处了。

“去彼岸花海。”小茉将忘忧草上的红雾驱散,指尖的灵力丝开始流转,“那红衣女子的怨气快撑破花海了,再让她吸三个活人魂魄,她的青华就算重聚也会变成噬魂的怪物,到时候整个冥界都会被花海吞噬。”

这是她最不喜欢看到的。

她喜欢看到众生皆平安喜乐,无论是哪一界,痛苦都不应该存在。。

她传音告知白璃在浮岛上等她,便与星琅和赤焰瞬移入冥界的彼岸。

白璃听到小茉的话,赶到紫府云殿时,小茉已经离开紫府。

……

小茉与星琅、赤焰进入彼岸花海时。

彼岸花海的红色花朵是流动的。

那些花像有生命般在地上爬行,花茎互相缠绕,在泥土里织成红色的网,网眼里嵌着挣扎的虚影——那都是被缠住的活人的魂魄,他们的身体还在阳间,魂魄却被离魂香勾到了花海,正一点点被花根消化。

小茉与星琅都想救下那些生魂。

只是要救下那些生魂,并且不让花妖的原魂消亡的话,不能直接用灵力暴力解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得靠花妖红珠自己解开心结。

此时小茉的灵力结界外,无数只绣花鞋散落在花丛中,鞋面上绣着的鸳鸯被花汁染成了红色,显然是被勾来的女子留下的。

“红珠就在花海最深处的‘祭台’。”赤焰低喝一声,牛蹄踩断一根缠上来的花茎,花茎断裂处喷出红色的汁液,溅在结界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那红衣女人正坐在台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块碎玉,每吸一个魂魄就往玉上拼一块,碎玉已经快拼成完整的玉佩了!”赤焰率先向前。

赤焰夔牛喷出的火焰烧向花丛,火焰与红花碰撞,发出噼啪的脆响,却只烧掉表面的花瓣,花根在土里反而长得更旺。

赤焰停止喷火:“这花妖的根扎得太深了!我的火烧不到她的本体!”

他甩甩尾巴,蹄子在花海里踏出深坑,坑底立刻冒出新的花茎,缠上他的脚踝。

小茉的目光穿过花海,落在花海当中祭台中央。

此时那女子的红衣已经被花汁染成了暗红色,她的头发与花茎缠在一起,每根发丝都在吸收魂魄的灵力。她手里的碎玉还差最后一块,而她面前的石台上,正躺着个昏迷的书生,书生的眉心泛着红光,魂魄已经被离魂香勾得失去自我意识,马上就要被花茎卷走。

“就差最后一个了。”红衣女子的声音虽柔却又冰冷,发出的声波像花瓣划过刀刃,“阿华,再等一等,等我把这个书生的魂魄补上,你就能醒了,到时候我们再也不分开,永远守着这片花海,好不好?”

碎玉突然发出一阵轻颤,上面拼好的部分浮现出个模糊的男子身影,身影对着红衣女子摇了摇头,似乎在劝阻,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懂。”红衣女子轻轻抚摸着碎玉,指尖的血滴在玉上,让身影清晰了几分,“他们说你是厉鬼,说你该魂飞魄散,可我知道你不是。当年你是为了救我,才挡在拘魂使的锁魂链前,我怎么能让你就这么消失?”

书生的魂魄在半空挣扎,嘴里喃喃着“娘子”,显然是在阳间有牵挂的人。红衣女子控制的花茎却越收越紧,根须已经钻进书生的魂魄里,开始抽取他的记忆,那些关于“娘子”的片段被花茎卷着,送到碎玉前,却被碎玉排斥,化作青烟消散。

“他的记忆不对。”红衣女子皱起眉头,花茎猛地收紧,书生的魂魄发出一声惨叫。

“阿华从不叫我‘娘子’,他总爱叫我‘珠儿’,他说我的名字比最美的花名还好听……”

“因为他不是你的阿华。”星琅的声音穿透花海,金色的灵力化作一道光绳,缠住卷向书生魂魄的花茎。

“你用活人魂魄拼出来的,只是个带着阿华影子的空壳,他没有你们的记忆,没有你们的羁绊,就算复活了,也不是你等的那个人。”

红衣女子猛地转头,红衣在花海中猎猎作响:“你又来坏我的事!”

她周边的花茎突然暴涨,无数朵彼岸花朝着小茉与星琅等人扑来,此时红色的花瓣边缘竟泛着黑色的光。

“刚刚在三途河你们放走了阿芷,现在还想拆散我和阿华?我告诉你,谁也别想!”

小茉不理解这女的脑回路,阿芷与她的阿朗自愿入轮回,与她和星琅有什么关系。

赤焰怒吼一声,牛身暴涨数倍,用牛尾扫开扑来的红花,牛蹄却被一条红得发紫的花茎划出细小的伤口,渗出金色的血珠。

小茉与星琅都知道只让红衣女子消失并不能解决这片花海的问题。

两人都盯着花海深处。

星琅先开口:“你看看这些被你勾来的魂魄!他们都有家人在等,就像当年你等阿华一样!你现在做的事,比当年的拘魂使如何?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一样!”红衣女子尖叫着反驳。

花海里的虚影突然剧烈晃动,那些被吸收的魂魄同时发出哭喊。只是他们发不出声音。

红衣女子失去了理智,“阿华是为了救我才死的,他们是活该!谁让他们活着的时候不珍惜,非要等到阴阳相隔才后悔?我这是在帮他们‘解脱’!”

“我勾的都是无情无义之人!”红衣女子落下血泪。

“阿华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星琅抬手一挥,万象匣的金纹在半空凝成水镜,镜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一青衣男子挡在阿珠身前,被锁魂链穿透胸膛时,他对着阿珠摇头,嘴唇动着“别等”;他的魂魄在消散前,拼尽全力用最后的灵力护住一朵刚开的红花,那朵花后来落在阿珠的发髻上,后来这朵红花成了红珠唯一的念想。

“你看。”星琅的声音软了下来。

此时水镜里的阿华正对着阿珠微笑。

阿珠看着眼前的画面。

星琅低语,“他说‘珠儿,好好活着’,他说‘花海需要你,别为了我毁了它’。他要的不是你用别人的命换他重生,是想让你守着你们的家,守着这片你们一起种下的花海。”

此时阿珠周围的花茎突然停止了生长,红衣上的暗红色渐渐褪去,露出下面原本的鲜红。她望着水镜里的阿华,又看了看手里排斥书生记忆的碎玉,突然捂住脸,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哭声震得整片花海都在颤抖。

“我只是……太想他了……”她的身体在哭声中渐渐变得透明,与花海融为一体,“三百年了,每天都是他挡在锁魂链前的样子,我闭着眼是他,睁开眼还是他,我快撑不住了……”

随着她的哭声,花海中的花茎开始枯萎,那些被吸收的魂魄从花根里挣脱出来,像萤火虫般朝着结界的方向飘去。祭台边的碎玉突然裂开,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阿珠的身影里,光点中浮现出阿华完整的模样,他轻轻拥抱住阿珠,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两道身影便一起化作漫天飞花,落在花海中,开出一片花叶同生的红花——这是彼岸花海千万年来第一次花叶共存,红得像初升的朝阳。

书生的魂魄在光中醒来,对着阿珠消散的方向深深鞠躬,然后朝着结界的方向飘去,他眉心的红光彻底褪去。

花海的红色渐渐变淡,露出下面黑色的土地,只有祭台边留着一小片花叶同生的绿叶红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多谢上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花海深处传来,孟婆拄着拐杖缓缓走出,她的汤碗里盛着半碗清水,“这花海总算恢复原样了。老身守了三百年,就盼着她能想通,毕竟……活着的人好好活,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小茉笑着点头,指了指那片花叶同生的花海:“阿华没有离开阿珠,他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她。”

离开彼岸花海时,小茉回头望了一眼。望乡台边的花叶同生的红色花苞上,停着两只蝴蝶,一只红色,一只青色,翅膀交叠在一起,像对依偎的恋人。

而此时被救回的魂魄们已经回到阳间,远处的村庄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那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气息,比任何花香气息都动人。

“这次回去,不用再来了吧。”赤焰夔牛甩了甩尾巴,蹄子上的花汁已经干透,留下暗红色的印记,“这彼岸花妖比墨染还执着,三百年就为等个魂飞魄散的,值得吗?”

小茉觉得魂飞魄散是不可能的。

星琅的白衣身影在万象匣上闪烁,匣身的金纹泛着温润的光芒:“对她来说,值得。只是她后来忘了,等待不是为了毁灭,是为了带着回忆好好走下去。”

小茉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冥界霞光,紫瞳里映着那片恢复平静的花海:“回紫府。”

她与星琅朝着结界的方向飞去。

赤焰化为原形最小的形态,跟了上去。

此时冥界的花海,竟融入一丝人间烟火气息。彼岸边上花开花落的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

花与叶之间在诉说着一个亘古的道理:有些离别是为了让回忆更珍贵,有些等待是为了证明爱从未消失,而最好的纪念,从来不是强求重逢,而是带着彼此的份,好好活下去。无论论是在哪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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