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栋抢过秦可手里的蛇皮袋。
他视线在秦家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又停在秦可脸上。
这人胆子大，他看人的时候就盯着人眼睛看。
在秦可与他对视时，他仍旧不挪开。
秦可眨了眨眼，他才回神似的飞快转开脸，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而后问：“这西瓜搁哪里？”
秦可指着水井旁的木桶。
徐栋提着蛇皮袋过去，将里头的西瓜倒出来。
六个不大不小的西瓜，两个摔碎，还有两个裂了好几道大口子，只剩下最上头两个还是好的。
“我明天再给你送几个来。”他没错过刚才秦可看到地上的西瓜汁眼睛放光的模样。
这西瓜是他上个集在街上买的，她要是喜欢吃，明年他专门种一亩地，随便她吃。
去年开始土地包产到户，家家都种粮食，少数才会种点西瓜甜瓜之类的。
秦可就是再会算，也算不出徐栋因为她一个眼神已经想到那么远了。
她蹲下，将完好的西瓜捡出来。
徐栋忙拿过墙边竖着的扫把，将西瓜汁扫到水井旁的下水道处。
张桂霞勤快，脑子也活泛，村里其他人还在用村后那口大井打水吃，她年初就让秦正实在家院子里打了口井，第一回没成功，第二回才在东南角打成了，她又花钱做成这种压水井，还专门挖了出水道。
徐栋家里也有，他用的顺手。
不用秦可动手，他手脚麻利地扫完，又打了一盆水，把地上冲了。
秦家还是泥地，他小声提醒秦可，“地上滑，你走路的时候看着点。”
声音低沉，还带着点喘。
秦可抬头看他，这人看起来身强体壮的，怎么扫个地都喘？
看来人真的不可貌相。
四婶跟张桂霞站在门口，看着徐栋忙活，都惊呆了。
尤其是四婶，她知道徐栋不懒，可这小子性子怪，他想干的时候，不用你开口，自己就能把他家里那几亩地拾掇的好好的，他不想干的时候就整天不着家，也不知去哪折腾，反正再回来的时候也从来不空着手。
不过像今天这样主动帮人干这种细致活还是头一回。
这小子是真看上秦瑞云了，他想在秦瑞云家里人面前好好表现？
虽然心里仍对秦瑞云不满意，可徐栋要是喜欢，她也不好说什么。
四婶脸上又生生挤出笑来，她对秦瑞云说：“我没骗你吧？徐栋是真勤快，眼里有活，跟了他，你就等着享福吧。”
徐栋皱了皱眉，第一眼又看向秦可。
见秦可已经掰开裂缝的西瓜，根本没瞧他，心下一阵挫败。
他想反驳四舅妈，又怕惹张桂霞跟秦正实不高兴，只好闷不吭声地拿起另一个裂口子的西瓜，徒手掰开。
从徐栋进门那一刻，秦瑞云脸上的嫌弃就没消失过。
这人长得黑，粗鲁，看着凶，瞪人的时候好似下一刻就能朝人挥拳头，她才不要跟这种人在一起。
越看徐栋，秦瑞云就越觉得高长永好，长永哥连亲她的时候都是温柔的。
徐栋跟长永哥比，那真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她是瞎了眼才会不要长永哥，选这个人。
秦瑞云极不配合地转身，回了屋。
四婶的脸也拉了下来，她也顾不得照顾张桂霞的面子，直接喊人：“徐栋，别忙了，赶紧跟我回去。”
秦瑞云看不上徐栋，她还看不上那个好吃懒做的丫头呢！
回头她可得好好劝劝徐栋。
胡四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四婶催着离开。
徐栋闷闷地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没停，他将掰的还算均匀的西瓜放在一旁洗干净的蛇皮袋上，问秦可，“西瓜要放哪？”
“堂屋。”虽然是九月了，外头苍蝇蚊子还是有的。
徐栋又不作声，将西瓜都拿去了堂屋，还将剩下的两个好的也提在堂屋门边，在离开前，还很恭敬地半弯着腰，跟张桂霞及秦正实道了别，“叔，婶，我走了。”
张桂霞跟秦正实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小伙子，人就大步离开了。
等人走了，秦正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徐家小子能干。”
张桂霞以过来人的眼光看，这徐栋要是娶了瑞云，两口子日子过的肯定不差。
屋里的秦瑞云拿了一瓣西瓜，咬了一口，才嫌弃地说：“能干有啥用？我又没看上。”
她还敢说看不上人家？
张桂霞再也忍不住，又捡起笤帚，回屋就朝秦瑞云身上抽去。
“妈！”这一下直接抽中了秦瑞云的胳膊，她手里的西瓜掉在地上，秦瑞云尖声叫，“我就是看不上他，你也不能打我啊？”
原本秦瑞云对徐栋是无感，因为挨这一下子，她对徐栋直接厌恶上了。
“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可能跟他成！”
“那我就打死你！省得你到处丢人现眼！”
积攒了这些天的怒火找到了发泄口，张桂霞举起笤帚，又要往秦瑞云背上抽。
秦瑞云忙跳开，她捂着肚子，顾不得秦可先前的威胁，直接说：“妈，我怀孕了，你不能打我！”
啪嗒。
笤帚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
既然已经开了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秦瑞云往墙根避了避，“我怀孩子了，是长永哥的。”
打击太大，张桂霞觉得天旋地转，她站不住，整个人朝后倒。
赶过来的秦可忙接着张桂霞，安抚地顺着她的胸口，“深呼吸，别气。”
刚才那一刻，张桂霞差一点就厥过去了。
等她缓过劲来，想着还不如厥过去。
她无力地靠在秦可身上，指着墙根处的人，“秦瑞云，你要不要脸啊？”
张桂霞从来没有这样骂过自己的孩子，可秦瑞云做的事真的让她觉得世界都塌了。
“妈，我怎么不要脸了？”秦瑞云火气也上来了，“你偏心大姐又怎样？长永哥还不是看不上大姐？”
啪——
张桂霞推开秦可，过去，一巴掌甩在秦瑞云脸上。
“我就是死，你也别想嫁给高长永。”
张桂霞钳住秦瑞云，将人往外拖，“走，跟我去卫生院。”
这孩子绝对不能留。
高长永那样的流氓，嫁给他，秦瑞云这辈子就没好日子过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桂霞这时想的不是自己面子，她只想孩子能幸福。
秦瑞云却误会了张桂霞，她使劲甩手，“我不打，孩子我肯定要生下来，妈，你要是硬要我打孩子，那你就是要杀了你外孙，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