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青把那把金灿灿的铲子往肩上一扛，神态恢复了之前的几分玩世不恭，眼底深处却再无半分温度。
“你们这群龙套，演得不错。”
“就是这剧本，好像有点问题。”
“现在，贼喊捉贼的游戏结束了。”
“是不是该聊聊，你们真正的主子，是谁了？”
这番话，如同一根针刺破了紧绷的鼓面，没有巨响，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身穿麻衣的老者，这尊活了不知多少纪元的古老神木，并未因谎言被戳穿而恼羞成怒。
他那张万古不变的枯木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属于凡人的，深可见骨的疲惫与无奈。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垮了下去，仿佛撑着他无尽岁月的脊梁，在这一刻悄然断裂。
他没有否认，只是缓缓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眸，反问了一句。
“年轻人，若你是这花园的主人，园里最珍贵的那株花，被人连根拔走了。”
“你是选择敲锣打鼓，让所有邻居都知道你无能，看你的笑话？”
“还是选择悄悄关起门来，自己想办法，把贼揪出来？”
他的声音沙哑依旧，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后的萧索。
陈长青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
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叹尽了万古的孤寂。
“天道之心，确实在数百年前，就已失窃。”
他终于承认了这个惊天的事实。
“真正的盗贼，手段通天，他不仅抹去了几乎所有的痕迹，只留下那丝属于天枢圣主的气息作为嫁祸。”
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与忌惮。
“他还在我的本源核心里，留下了一道恶毒无比的诅咒。”
“枯荣咒。”
“这道咒，像一根扎进我神魂的毒刺，无时无刻不在抽取我的生命本源。我无法离开这座圣殿半步，更无法向外界传递出任何求援的讯息。”
“我甚至，连动用超过一定界限的力量都做不到，否则，诅咒便会加速爆发。”
陈长青心下了然。
难怪这老家伙之前只是虚张声势，原来是个被锁链捆住了手脚的纸老虎。
“所以，你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陈长青挑了挑眉，“把这里改成一个宰客的黑心景点？”
“无奈之举。”老者并未因陈长青的嘲讽而动怒，只是平静地陈述，“我需要借助‘游客’们进入此地时，散发出的情绪能量，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香火愿力，来延缓诅咒的侵蚀。”
“同时，我也在用这种方式，大海捞针。”
他的目光，第一次正视着陈长青。
“我在寻找一个变数。一个能看穿这所有表象，且有能力，有胆魄来破这个局的变数。”
“至于外面那些所谓的圣殿之子……”老者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失望，“他们是我筛选机制的一部分。我希望在他们之中，能诞生一个真正的强者，或继承我的衣钵，或帮我挣脱这枷锁。”
“可惜，一群只知道争权夺利，陷入内斗泥潭的蠢货。”
听完这番悲情的自述，陈长青非但没有流露出半分同情，反而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这片死寂的禁区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以，你搞了这么大一阵仗，养了一群废物，核心资产被盗，还差点被我这个‘游客’，把家给拆了？”
陈长青用一种审视劣质产品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老者。
“老先生，你的KpI，不及格啊。”
老者那张树皮般的脸上，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KpI？”这个词汇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绩效考核。”陈长青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那股子玩世不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力。
“现在，我这个‘变数’来了。”
“但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老者，像一个即将收购一家濒临破产公司的霸道总裁。
“而且，你这套老掉牙的管理模式，也该更新换代了。内部管理混乱，核心技术没有保障，连安保系统都形同虚设，这样的企业，早就该破产清算了。”
老者沉默了许久。
他活了无尽岁月，从未见过如此行事风格的人。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半分对强者的敬畏，也没有对秘辛的震撼，反而像个斤斤计较的商人，在评估他的剩余价值。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了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筹码。
“只要你帮我找到真凶，夺回天道之心。”
“我这身修为，这方天地，甚至……天道之心未来的‘使用权’，都可以与你共享！”
这是一个任何修士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然而，陈长青只是摇了摇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嫌弃。
“画大饼我听腻了。”
“我这人，喜欢实在的。”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厉色，“帮你，不是为了你的报酬。”
“而是因为那个贼，算计到我头上了。”
“这让我，很不爽。”
这才是他真正的动机。
他的稳健之道，不允许任何一个能威胁到自己的未知因素，逍遥法外。
“所以，我们来谈一笔新的交易。”陈长青伸出一根手指，语气不容置喙。
“从现在起，我来当这家‘主题公园’的cEo，也就是首席执行官。”
“你，”他用手指点了点老者，“当我的技术顾问。”
老者彻底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个年轻人的节奏。
cEo？首席执行官？技术顾问？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称谓？从高高在上的布局者，到阶下囚，再到……技术顾问？这身份的转变，比他经历的纪元更迭还要离谱。
“第一件事。”陈长青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下达指令，“就是把外面那群演员的情绪，给我煽动到极致。”
老者皱起了眉，不解其意。
陈长青的唇角牵动，露出一丝冰冷而残酷的笑意，他凑到老者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传音：
“贼，最怕什么？”
“怕的不是警察。”
“而是怕他费尽心机偷走的东西，一夜之间，变得一文不值。”
老者瞳孔微缩，似乎想到了什么。
陈长青的声音愈发森寒，带着一种玩弄人心的快意。
“甚至……”
“变成了一个谁碰谁死的烫手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