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心也不知怎么的，对着这个短暂初识的男人，可以比对父母还要更无所顾忌的任性，感觉很微妙。
比如此刻，顾烨城结实的臂膀拥揽着他，一直哄他，他竟然没想推开他。
甚至肌肉有理所当然的本能记忆。
他想坐到顾烨城腿上。
在男人含着耐心的低沉嗓音里，徐凡心乖乖的不再要吃冰镇水果。
还主动要帮顾烨城磨墨。
顾烨城生出他俩天生就该如此的感觉，徐凡心无论什么状态下，总愿意靠近他，即便面对完全陌生的他，也很快心生好感，渐渐喜欢，水到渠成的爱他。
徐凡心指腕转动，优雅松弛，磨墨间身上一缕玫瑰冷香，若有若无，引顾烨城欲醉。
入夜，沐浴回内室寝区，床边地毯上有铺好的地铺，顾烨城躺在上面，得天独厚的身高，两条腿长的没边儿。
心中有许多疑问，徐凡心却一句都没问出口。
原本以为会认床，却在这张床上，很快入眠。
顾烨城爬上床，动作轻柔，调整姿势把他拥入怀中。
他满脑子都是明日。
按照目前不停递增的恢复速度，徐凡心明天一早醒来，会恢复前世全部的记忆。
顾烨城忐忑，紧张，又莫名急躁。
处在高压亢奋中，顾烨城以为他会睡不着，却在某个瞬间，毫无征兆的睡了过去。
顾烨城处于绝对黑暗的虚空中。
有了多次经验，顾烨城丝毫不慌，还有心思分析这虚空空间到底是哪里。
或许不能称之为虚空，虚空是无色彩的，虚空什么都没有，有黑暗，意味着有空间。
顾烨城更倾向于这方纯粹黑暗的天地，是他死后的世界。
他第一次进入时，直觉就带给他这种想法。
这方天地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顾烨城也不知过了多久。
纯碎的黑暗中，微小如蝇的一点色彩浮现，化开画面，无边无垠的延展，直到把顾烨城神识囊括进去。
画面已经立体，还有模糊的撕裂感，先炸开一声震天怒吼。
“我草他妈的顾烨城！！”
是陆卓文的声音。
很明显，在骂他。
画面扭曲，震颤，渐渐清晰。
陆卓文脖颈青筋暴起，眼眶迅速爬上血丝，一声怒吼后，强忍下怒火。
在徐凡心身边走来走去，怒火顶着脑瓜皮轰隆隆炸雷，也尽量让自己表情不要太吓人。
深呼吸多次，眼皮依旧被怒火冲的微颤，他重呼一口气，挤开嗓子，“凡心，你告诉我，是不是顾烨城强迫你？”
徐凡心苍白如纸，唇无血色，胃里翻腾欲吐的难受让他眉心微蹙，“不是，是我强迫他。”
“我骗他，说给他下了慢性毒药，需每个月按时服药才能压制毒性。”
陆卓文的表情从震怒到惊愕，“什…什么？”
徐凡心坦然回望陆卓文，“你没听错。”
陆卓文满脸不解，“为什么？”
徐凡心眼圈发红，嘴角噙笑：“我喜欢他，可他要把我赶出禹都，我…我做不到。”
徐凡心悠悠缓缓，开始讲述。
从“许兮枝之死”发生后，顾烨城对徐凡心的态度一落千丈，顾烨城成了岸边的青草，徐凡心成了水中的鱼，无形的壁垒恍若一道天堑。
徐凡心冒着离水死亡的风险，拼命靠近顾烨城，还是阻挡不了男人对他日渐疏离。
直到“吴鬓云死亡”那天，顾烨城怒不可遏，几乎要把他掐死，在最后一刻松了手。
顾烨城没杀他，赶他出禹都，要彻底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当天夜里，徐凡心就命阿甲把他捆到府邸。
“一滴春”。
慢性毒药。
“二十四夜条约”。
桩桩件件。
陆卓文听完，牙齿咬的咯吱响，“你是双性人，他这么干了总该对你负责！”
徐凡心：“这本来就是我逼迫他，不能怪他，他不知道的，我没有癸水，我自己都以为不会……”
陆卓文怒急交加：“可你肚子已经这样，顾烨城作为孩子的父亲，他不该负责吗？”
嘭---
顾烨城一抹神识从模棱两可的对话中已经激动的灵魂震颤，陆卓文最后一句“孩子的父亲”如天雷轰顶。
“呃啊---”顾烨城在真相的硝烟中痛的哭喊尖叫。
先前的猜测是未知的恐慌，此刻才是定罪宣判的时刻。
孩子！他的孩子！
他和凡心…有过一个孩子…
为什么…他失去这么久才知道？
他前世都在干什么！
到底在干什么！！
徐凡心满脸飘忽凄然，苦涩而决绝，“他变心了，不爱了，让他负责有什么意思？他不会愿意要我们的，我也不要他了。”
顾烨城神识一直在徐凡心腹部徘徊，想拥抱却做不到，哭着不停重复，“宝宝，我爱你的，我从没变心，我被“暗示”一万次，也会要你们，我要你们！我要你们啊！”
徐凡心从知道孩子存在的那一刻，就将腰封松开，再也没系上过。
这是出自本能的保护。
徐凡心垂首，手温柔的摩挲腹部的衣料，纯粹的温柔浅笑盈盈荡开，“我在桦南时，曾让一个姓李的神医诊断过，他说我雌雄两性都很完备，是完美的双性人。”
“可我没有癸水，有孩子的希望渺茫，可他还是来了，多神奇啊，我好喜欢他。”
顾烨城神识颤声：“我也好喜欢他。”
陆卓文：“凡心，你不打算告诉顾烨城吗？”
徐凡心在绝望中品尝幸福，在幸福中感知绝望，泪水在浅笑中滚落，灼烫的滴落在腹部，“不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遭受嫌弃，他是我一个人的。”
顾烨城神识泣不成声：“我不嫌弃，我爱他……”
陆卓文犹豫再三，咬牙规劝，“凡心，你的府医柳风絮不是说，你的双性体质要把他顺利带到世上来，风险很大吗？你…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陆卓文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娘就是因为生他妹妹身体大损，才苦熬两年去了的。
徐凡心又是这样的体质。
徐凡心猛一抬头，眸底黑沉。
“李神医曾诊断我为完美的双性人，只要我好好吃饭，我的身体和我的孩子自然没什么问题，我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听别人说！！”
徐凡心神色一缓，停顿须臾后，“若我有什么意外，只管保小，我告诉你这事儿，也是有托孤的意思。”
“托孤什么你托孤！”陆卓文脸色一变，直接训斥，“你自己生的，给我好好的自己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