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眉头一皱，脸上写满不悦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天塌下来了？”
小刘脸涨得通红，急忙道：“保卫科……保卫科的张西范他们打猎回来了！拉……拉回来满满一卡车野猪！真的是一卡车！”
“什么？”杨厂长也愣一下，手中的钢笔差点掉在桌上。
李怀德嗤笑一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一卡车？小刘，你是不是眼花？就凭他们保卫科那帮废物？别是去哪个乡下农户那里买几头瘦弱的家猪回来充数，糊弄厂里，想骗经费吧？这张西范这小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不把厂规厂纪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保卫科那帮人能打几只野鸡兔子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一卡车野猪？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不……不是家猪，杨厂长，李副厂长，千真万确是野猪！好多，好大！每一头都凶悍得很！现在车就停在保卫科楼下，全厂好多人都围着看呢！都快把路堵死了！”小刘急得额头都冒汗了，生怕领导不信。
杨厂长放下手中的钢笔，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沉吟片刻道：“走，去看看。”
李怀德也“哼”一声，放下茶杯，虽然打心底里一万个不信，但也想亲自去看看张西范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倒要看看，这张西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会儿牛皮吹破了，怎么收场！
当杨厂长和李怀德在众人的簇拥下，好不容易挤到卡车近前时，饶是他们平日里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彻底震住！
只见那辆饱经风霜的解放卡车车厢里，黑黝黝的野猪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大的小的，公的母的，那一根根如同钢针般粗硬的鬃毛，在夕阳下闪着寒光的獠牙，还有那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无不昭示着它们纯正的“野性”身份。
李怀德脸上的嘲讽和不屑在看清车上景象的那一刹那，瞬间凝固，如同被人施了石化魔法！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嘴巴微张，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下意识地使劲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
但这……这他娘的真的是野猪？
还他娘的不是一两头，是堆成山的整整十五头！
每一头都膘肥体壮，油光水滑，一看就是深山老林里的硬茬子！
这……这怎么可能？保卫科那帮平日里游手好闲、被他视为酒囊饭袋的废物……不对，这张西范，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李怀德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以往对保卫科的所有认知，在这一刻被冲击得粉碎！
杨厂长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除了野猪的腥膻，似乎还弥漫着一种……叫做震撼和奇迹的东西。
张西范正叼着根烟，指挥着王大炮他们往下卸猪，看到杨厂长和李怀德一前一后地挤过来，他慢悠悠地从卡车车斗上跳下来,一脸得意道：“杨厂长，李副厂长，您二位也来啦？正好，帮着验验货？看看咱们保卫科这趟出去，是给厂里长脸了，还是丢人了？”
李怀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转青，像是开了染坊一般精彩。
他嘴唇哆嗦着，手指着车上的野猪：“这……这些……真……真是你们打的？”
“那可不！”王大炮正吭哧吭哧地扛着一头小点的野猪从车上下来，闻言立马把胸脯拍得山响：“李副厂长，不是俺吹牛，要不是俺们科长神机妙算，带着俺们，别说吃肉了，俺们连猪毛都摸不着一根！俺们科长说了，这叫战略眼光，战术部署，懂不？就您那套，早过时啦！”
王大炮这半是显摆半是挤兑的话，引得周围的工人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看向李怀德的眼神里也多几分戏谑。
先前那些对保卫科的轻视，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羡慕。
“乖乖，王大炮说得对啊！这张科长真是神了！”
“以后谁还敢说保卫科是闲人？这比咱们一线车间贡献还大啊！”有工人已经开始盘算这能分多少肉。
杨厂长目光复杂地在张西范和那堆野猪之间来回扫视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感慨：
“好！好啊！张科长，你们保卫科……这次可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这十五头野猪，真是……真是雪中送炭，解了厂里一个天大的难题啊！”
他声音带着一丝后怕，“近段日子，职工食堂肉食短缺严重，一线工人同志们体力消耗巨大，营养根本跟不上，私下里怨言都快压不住，连带着好几个重点车间的生产积极性都受到明显影响。我正为这事儿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你们这一车肉，来得太及时了！太关键了！”
李怀德站在一旁，听着杨厂长对张西范毫不吝啬、甚至带着感激的赞许，听着周围工人们对保卫科翻天覆地的惊叹和议论，只觉得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左右开弓，狠狠抽在他的老脸上，火辣辣地疼，疼得他几欲晕厥。
但是他也是老油条，马上换出一副笑脸：“张科长啊，你是真的厉害，你这个是为厂里做贡献啊，实在是了得，真不愧是部队里出来的猛人，你这个是为厂里立下大功劳啊。”
厂里吃不到肉，是他这个管后勤副厂长的问题，现在有这么多肉，管他有的没有，
先想办法从张西范里搞下来，到时候自己再宣传一下，功劳还不是自己的。
他这一副笑脸，让张西范也是感到正常，能混到这一地步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杨厂长也是一副张西范，你很不错，为厂里立功。
两个人就是等着张西范，开口，然后他们两个都想着办法分一下猪肉。
但是却不知道张西范直接来一句：“两位领导，这些猪肉都是兄弟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山里搏命回来的。”
“这些可是我们保卫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