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触目惊心的是那些名山大川、古老宗门所在之地。
龙虎山的废墟上空，污秽的阴云依旧盘旋，不时有扭曲的魔影从中钻出。
青城剑冢的方向，冲天而起的已非剑气，而是浓郁的血光。
茅山、阁皂…一处处曾经的道门圣地，此刻都笼罩在魔氛血光之中，护山大阵的光芒明灭不定，如同巨浪中的孤舟。
屏幕下方，滚动的数据触目惊心：沦陷区面积百分比、平民伤亡预估、异人战损…每一条都在疯狂跳动上升。
“侍神宗残存的势力，还有那些被他们蛊惑、或是趁乱而起的邪魔外道，正在不计代价地发动全面进攻。”萧媚的声音冰冷地解说着这末日图景。
“他们在制造混乱，制造恐惧，制造…更多的污秽和怨气。为甲子荡魔日最后的仪式…献祭。”
甲子荡魔日。
六十年一轮回，天地煞气最盛，阴阳界限最薄之时。
侍神宗谋划了不知多少年，就是要在这天，以整个华夏为祭坛，引动归墟彻底降临！
“我们的防线…”玄武真人沉重地叹了口气，须发似乎更白了几分。
“多处告急。天诛府…卢天尊叛变，李天尊、郑天尊陨落在昆仑墟通道崩塌的余波里…十二天尊，如今只剩老夫与张天尊残魂所化的雷印…还有秦岳那孩子勉强算半个。”他苦涩地摇摇头。
“异管局…伤亡惨重，各地分局失联者十之六七，侍神宗的反扑，有内应。”
内应。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锥。
天狩十二尊的凋零，异管局的千疮百孔，无不与此有关。
“所以，”萧媚转过身，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剥开皮肉，直视灵魂深处蛰伏的邪物。
“王尚，我们没有时间了。你的身体是破瓦罐，但里面的‘东西’，是钥匙，也可能是…最后的武器。”
她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明天，子时，煞气冲霄之时，侍神宗宗主必然现身，在某个污秽地脉的核心节点，完成最后的仪式，接引归墟。我们…必须在那一刻之前找到他，杀了他，打断仪式。”
“怎么找？”我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体内的状况糟糕透顶，别说战斗，动一下都困难。
萧媚的目光扫过我胸前微微起伏的傩神遗玉，又落在我那条被绷带包裹、邪气隐现的右臂上。
“祭坛湮灭，八岐神魂受创，但它与侍神宗宗主、与归墟的联系…是斩不断的。它是钥匙，也是…最好的诱饵和定位器。”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用我这残破的身体做饵，用体内躁动的八岐邪魂做引，把侍神宗宗主…钓出来。
“风险…”玄武真人眉头紧锁。“他体内的平衡脆弱如纸，一旦失控…”
“我们没有选择。”萧媚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
“要么赌一把，要么…等死。等整个华夏，变成归墟降临的祭品。”
病房里陷入死寂。
只有监控屏幕上不断传来的爆炸声、哭喊声和魔物嘶吼，如同末日的背景音。
我闭上眼。
爷爷枯守井边的身影，营台镇被魔化的梧桐树，龙虎山废墟上张天尊绝望的眼神，昆仑墟那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无数画面在黑暗中翻涌。
赌命。
用这条捡回来的命，去赌一个渺茫的机会。
再睁开眼时，看向萧媚。“…怎么做？”
萧媚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答案。
她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一份复杂的能量图谱。
“我们分析了昆仑墟祭坛湮灭时的能量残留，结合各地爆发的污秽地脉节点…锁定了几处最可能的仪式地点。”她指着图谱上几个剧烈跳动的猩红光点。“但范围还是太大。需要更精确的…引导。”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右臂。
“我会用异管局秘库的‘定魂针’，暂时压制你体内圣人血脉的反抗，放大八岐神魂的躁动和…对外界同源气息的感应。它会像黑夜里的灯塔，给侍神宗宗主指明方向。同时，我们也能反向追踪他试图‘回应’的源头。”
定魂针…压制圣人血脉…放大八岐的感应…这无异于在悬崖边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你…撑得住吗？”玄武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撑得住吗？我看着监控屏幕上燃烧的城市，奔逃的人群，肆虐的魔影。
体内空荡荡的丹田，断裂的经脉，还有右臂深处那头蠢蠢欲动的凶兽…
“来吧。”我闭上眼，声音嘶哑得像破布摩擦。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血腥，浓得化不开。
监控屏幕的光映在萧媚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她没说话，只朝角落阴影里点了点头。
两个穿着异管局特勤制服、脸上罩着呼吸面罩的人影无声地走出来，推着一台半人高的金属仪器。
仪器表面覆盖着冰冷的合金外壳，嵌着几块跳动着复杂数据的屏幕，中央位置，一个蜂巢状的金属圆盘缓缓旋转，盘心深处，一点幽蓝的冷光若隐若现。
“定魂仪。秘库压箱底的东西。”萧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介绍一件工具。
“它会暂时压制你体内那点可怜的圣人血脉，放大你右臂里那东西对外界同源力量的感应。就像给饿疯了的狗闻见肉味。”她走到病床边，深井般的眼睛俯视下来，里面映着我裹满绷带、狼狈不堪的影子。“过程会很…刺激。忍着点，别让那东西现在就爬出来把这里拆了。”
冰冷的仪器被推到床边，蜂巢圆盘对准了我的胸口。
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下来，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渣。
玄武真人枯瘦的手指再次搭上我的腕脉，温厚的纯阳真气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在濒临崩溃的经脉废墟里流淌，试图护住最后一点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