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这样。”石扒腿坐在长凳上，从一名女警手中接过毛巾，边擦头发边将上身衣服脱下。
此刻，天色比下雨时稍亮了些，可黑夜也即将降临。
石扒腿缓缓说道：“要是找不到她们，我徒弟在九泉之下恐怕会埋怨我。”
楚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太执着了，咱们能进展到这一步，已经超乎想象了。”
江北枫抬头望向荔枝林，技术人员仍在其中忙碌，周柔和市局赶来的老法医正在现场指挥。
看这情形，今晚肯定得通宵工作。“石队，你别担心，只要抓住蓝正龙，不怕他不交代。”
“也只能指望这个了。”石扒腿低下头，神情落寞。
就在这时，周鹏走了过来，说道：“你们跟我回市里。”
几人站起身，江北枫问道：“周支队，发生什么事了？”
“蓝正龙那家伙被抓住了！”
听到这话，石扒腿的脊背瞬间挺直。
楚升笑道：“看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混蛋终究逃不掉。”
四十分钟后，周鹏带着他们回到东城分局。
因为人是李明伟他们抓捕的，所以蓝正龙自然被带回东城刑警大队。
江北枫一下车，便在院子里瞧见了西城分局的车。
他和楚升对视一眼，随后跟着周鹏朝羁押室走去。
羁押室位于大队后面的一栋二层小楼，审讯室则在半地下室。
他们刚下去，石扒腿就看到古满一行人正站在走廊上。
江北枫留意到，古满双眼微微眯起，狠狠瞪了石扒腿和楚升一眼，但看到周鹏后，立马换上一副笑脸。
江北枫几人没理会他，径直朝审讯室走去，正好在通道里碰到孙正瑞。
孙正瑞看了他们一眼，吃了一惊：“你们这是怎么了？也去挖尸体了？”
江北枫点点头：“挖了一下午。对了，蓝正龙人呢？”
“正在上面做身体检查，一会儿就带下来审讯。”
“怎么抓到的？在哪儿抓的？”
孙正瑞笑了笑：“你们查到这么多线索，连失踪女孩的尸体都找到了，我们可不能拖你们后腿……”接着，他详细讲述了抓捕过程。
江北枫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愈发凝重。
孙正瑞见状，疑惑地问：“不是，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江北枫摇摇头：“没什么问题，还好那个女记者没受伤。”
“确实。”孙正瑞感慨道：“我们问过电视台的人，知道蓝正龙开什么车，车牌号也问到了。要不是你师父眼神好，我们还真就错过了。”
江北枫点点头，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孙正瑞打量着他们几人，个个满身泥泞。“赶紧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再来，审讯没那么快开始，小心感冒了。”
楚升耸耸肩：“没带衣服。”
“我去给你们找。”孙正瑞表现得格外热情，毕竟石扒腿和楚升这次所做的事，等于帮了东城分局一个大忙，让他们轻松摘取了胜利果实。
之前，西城刑警大队一听说人被抓了，多名失踪女性的尸体也找到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队长古满赶忙跑来确认。
直到刚才，西城这帮人才知道犯案人员是谁、如何作案以及尸体在哪里，这一连串案件情况，他们居然毫无头绪。
毫无疑问，石扒腿和楚升根本没给他们透露半点消息，在得知消息前，这帮人还在调查西城医学院的老师。
孙正瑞一想到古满那张吃了苍蝇般的脸，心里就别提多畅快。
此时，不管是东城还是西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案子是江北枫、二牛、石扒腿和楚升带头侦破的。
看到他们四人狼狈的模样，大家都投来目光。有怨恨的，有羡慕的，但更多人觉得他们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江北枫没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他和二牛带着石扒腿和楚升回到宿舍，去公共浴室洗了个澡。
孙正瑞找来两身干净衣服，拿给石扒腿和楚升换上。
洗澡时，二牛一边往身上抹香皂，一边问江北枫：“小江，孙队刚才说的抓捕过程，我看你好像有话想说，怎么回事啊？”
江北枫正对着莲蓬头冲洗头发，甩了甩头说：“没什么。”
“别呀，你跟我说说呗。”二牛心有余悸地说道：“说真的，要不是你，这些女孩可能永远都不会被找到。
挖开她们尸体的时候，我就想，那里面躺着的或许是我妹妹，我差点就忍不住……”
“你当时有没有哭？”江北枫看向他。
二牛摇摇头：“我没哭，我看见石队哭了。”
“你丫的放屁！”石扒腿从对面淋浴间探出头来。
隔壁淋浴间传来楚升的叹气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谁看到那些场景，都会忍不住。”
江北枫仰着头，闭着眼，让莲蓬头的热水冲刷自己的脸。
洗完澡，换好衣服后，他们来到食堂，老范已经给他们留了晚饭。
石扒腿和楚升头一回进东城分局的食堂，显得有些拘谨。
他俩问江北枫：“你是在哪儿撕下报纸的？”
江北枫指了指橱窗上面的墙壁，那里只露出一块难看的水泥墙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石扒腿轻声感叹。
这时，李明伟正坐在食堂的板凳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招呼石扒腿：“老石，石队，这边，坐我这儿。”
江北枫说：“石队，楚队，你们过去吧，我给你们打饭。”
石扒腿和楚升点点头，走过去后，发现陈胜和谢贤董也在。
这要是平时，大家彼此看不顺眼，互不服气，不过现在，倒也算是冰释前嫌了。
李明伟虽热情，但陈胜和谢贤董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很怪异。
就像两头正在低头吃草的山羊，突然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们。
石扒腿忍不住了：“哎，老陈，你要是不欢迎我们，就直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们！”
楚升也皱眉道：“谢贤董，老谢！咱俩以前在一个片区工作过，也算共事过，你这态度不太对劲啊。”
李明伟也觉得奇怪，按说陈胜和谢贤董跟他们没什么过节，最多就是因为案子偶尔拌几句嘴，一年也难得有几回。
这时，陈胜放下手里的勺子，一脸苦瓜相地问：“老石，你这身衣服谁给你换的？”
谢贤董撇嘴道：“老楚，你这身衣服是我的，我老婆今年刚给我买的夏装，我都舍不得穿。”
石扒腿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嘿嘿一笑，坐在长凳上：“那你们得去找孙正瑞，是他拿给我们换的。”
“这个混蛋！”谢贤董骂道：“他怎么不拿自己的？”
“老孙就爱干这种事。”陈胜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是一番好意嘛。”石扒腿回应道。
这时，李明伟看了一眼正在窗口打饭的江北枫和二牛，赶忙对石扒腿和楚升说：“老石，老楚，你们在西城现在恐怕不太好过，要不要来我们这儿？”
石扒腿皱眉：“你什么意思？想挖我们墙角？”
“你可以这么理解。”李明伟压低声音道：“我就直说了，你们在西城分局的处境恐怕不太妙。趁着这个案子立了大功，干脆申请调到我们东城来。”
石扒腿摇摇头：“我没这个想法。”
“你听我说。”李明伟接着说：“这个案子，你也清楚，主要是江北枫心思细腻，破案能力强，所以才能这么快侦破。
就跟我们之前办的那三个案子一样，破案速度之快，我从警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这夏天一过，这小子少说能当上中队长，独立办案了。
你们要是能来，跟他一起办案，不觉得很厉害吗？
你们自己想想，是继续留在西城这个困境里，还是调过来，和咱们东城的得力干将一起侦办案件？”
石扒腿和楚升听了这话，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动摇。
……
七月十六日，晚上十点半。东城分局半地下的审讯室内。
江敬国、周鹏、林国梁、古满，以及市里赶来的政法委书记，都待在隔壁的观察室。
只有一号审讯室安装了一面单向玻璃，从观察室能看到隔壁审讯室的情况。
此时，蓝正龙已被值班民警带进审讯室，正给他戴上手铐和脚镣。
在他右侧的墙上，印着一行大字：【坦白从宽是唯一出路，拒不交代死路一条】。
蓝正龙被铐在老虎凳上后，抬起头笑了笑，还对值班民警说了声“谢谢”。
没过多久，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李明伟、陈胜率先走进来，后面跟着审讯组的人。接着是江北枫、石扒腿和楚升。
与看守所的审讯室不同，刑警队的审讯室中间没有铁栅栏隔开，审讯人员与被审讯人直接面对面。
望着满屋子的人，蓝正龙没有丝毫害怕的表现，反而笑了笑。
一般的犯案人员可没有这样的心理素质，要么惶恐不安，要么身体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直视审讯人员的眼睛。
但蓝正龙却不一样，他不仅敢看，还笑得出来。
李明伟他们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犯案人员，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这人是个十足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