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的白玉阶被月光浸得发白，孙小朵被两个天兵架着往上拖，发梢还沾着蟠桃园的桃叶。
她偏头冲左边的天兵咧嘴一笑：“这位大哥，你腰上的降魔杵晃得我眼晕——要不我帮你扶着？”那天兵手一抖，差点把她摔下台阶。
“到了！”右边的天兵粗声粗气喝止，将她往殿内一推。
孙小朵踉跄两步，抬头正撞进玉帝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殿中檀香熏得她鼻尖发痒，她吸了吸鼻子，索性大大方方往地上一坐——当年爹爹闯殿也是这么坐的，她记得清楚。
“孙小朵。”玉帝的声音像浸了冷水的玉，“雷震说你夜闯蟠桃园，偷吃九千年一熟的蟠桃，可有此事？”
“进了蟠桃园是真的。”孙小朵歪着脑袋，金箍在发间闪了闪，“可偷吃？我兜里还剩半颗呢。”她从怀里摸出桃子，白里透红的果肉上还凝着夜露，“这桃甜是甜，就是核儿硌牙——不过我没吃完，雷震追得太紧，我就藏树洞里了。”
“好个不知廉耻的小泼猴！”王母拍着凤椅扶手站起，鬓边的九凤金钗叮当作响，“蟠桃园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当年你爹偷桃，如今你偷桃，你们孙家是把天庭当自家果园了？”
孙小朵的后槽牙咬了咬——她最烦别人提“你爹当年”，好像她做什么都是沾了孙悟空的光。
她刚要回嘴，殿外突然传来玄光剑的嗡鸣。
“让开！”萧逸的声音带着急喘，“我有证据！”
众人转头，就见那青衫少年撞开殿门，腰间的银铃乱响。
他发梢沾着草屑，左手攥着块木牌，右手举着卷泛黄的《蟠桃园典》——封皮上还沾着泥，显然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启禀玉帝！”萧逸单膝跪地，玄光剑“当”一声插在地上，“小朵绝无故意闯禁。蟠桃园外围的‘禁入’木牌被人拔了，我在桃林外的草丛里找到这个。”他摊开左手，木牌背面还带着新撬的痕迹，“再者，”他翻开《蟠桃园典》，指尖点在某页，“今年蟠桃成熟根本没登记！按天规，灵果成熟需挂红绸示警，可我绕着桃林转了三圈，半根红绸都没见着！”
殿中一片哗然。
太白金星捻着白须上前，眯眼瞧了瞧木牌：“这确是蟠桃园的警示木牌，制式无误。”他又扫过《蟠桃园典》，“登记册上确实空着——这不合规矩。”
王母的脸刷地白了。
她盯着萧逸手里的木牌，喉结动了动：“定是这小丫头自己拔了木牌！”
“娘娘这话说得没道理。”孙小朵突然站起，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花，“我要真想偷桃，犯得着把木牌藏草丛里？直接砸了多痛快？”她歪头一笑，“再说了，我要真偷了九千年的桃，能只啃半颗？我爹当年可把桃林啃得只剩枝桠呢。”
玉帝的嘴角抽了抽——这小丫头的理直气壮，倒真有几分齐天大圣的影子。
他刚要开口，殿外突然掠过一道金光。
“好个‘犯得着’。”
众人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再看殿中，已多了位白须老者。
他身着月白道袍，手持乌木禅杖，眉梢微挑间，竟压得满殿神仙喘不过气。
“爷爷！”孙小朵眼睛一亮，像只小猿猴似的窜过去，扒住菩提祖师的袖子，“他们说我偷桃！”
菩提祖师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扫过全场：“我这徒儿，顽是顽了些，可最厌藏头露尾的算计。”他转向玉帝，“有人设局引她入蟠桃园，倒把脏水泼到孩子身上——这局，可做得不漂亮。”
王母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你有何证据？”
“证据？”菩提祖师抬手指向雷震，“那桃核。”
一直缩在角落的雷震浑身一震，慌忙从怀里掏出个桃核——正是之前呈给玉帝的那个，上面的牙印还清晰可见。
他刚要递上，菩提祖师的禅杖轻轻一点，那桃核“砰”地化为齑粉。
“假的。”菩提祖师淡声道，“真正的桃核，此刻还在蟠桃园那棵千年老桃的树洞里。”他瞥了眼孙小朵，“小朵，你藏桃的时候，可碰着什么人？”
孙小朵回想片刻，突然拍了下脑门：“对了！我往树洞里塞桃时，听见外面有动静，像是有人压低声音说‘成了’。”她歪头看雷震，“雷大哥，你守蟠桃园这么多年，可知道谁会半夜蹲桃林里说话？”
雷震的额头瞬间冒出汗珠。
他张了张嘴，又慌忙低下头，指尖攥得发白。
玉帝的目光在雷震脸上转了两圈，又转向菩提祖师：“祖师所言，朕自会彻查。只是这小丫头……”
“她的错，我来担。”菩提祖师将禅杖往地上一拄，殿中地砖应声裂开细缝，“但谁要是借着查案由头，动我的人……”他扫过王母，“不妨试试我这禅杖，比当年的金箍棒如何。”
殿中落针可闻。
太白金星咳嗽两声：“既然事有隐情，不如暂缓处置？待查明真相，再论是非不迟。”
玉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准。”
孙小朵拽了拽菩提祖师的袖子：“爷爷，我们能走了么？我饿了，萧逸说南天门的糖画摊还没收……”
“走。”菩提祖师摸出颗糖塞给她，转身时又瞥了眼雷震——那守卫正盯着地上的桃核粉末，喉结动得像吞了只蛤蟆。
出了凌霄殿，萧逸追上来：“小朵，刚才那桃核……”
“祖师厉害吧？”孙小朵舔着糖，眼睛弯成月牙，“不过我总觉得雷震大哥今天不对劲，他平时见着我都笑的……”她突然顿住，回头望了眼殿门——雷震正扒着门缝往外看，见她望来，慌忙缩了回去。
菩提祖师捋了捋胡子，目光落在远处的云层上：“有些话，得找个没人的地方问。”他顿了顿，“比如，是谁让雷震拿假桃核的？”
孙小朵没听清后半句，拽着萧逸往南天门跑：“快走快走，再晚糖画摊该收了！”
月光漫过云层，照在凌霄殿的飞檐上。
雷震摸着怀里的空布袋——那是方才趁乱塞进来的，里面还留着一丝熟悉的龙涎香。
他打了个寒颤，抬头望着渐远的菩提祖师，喉间像卡了根刺——有些秘密，怕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