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阵裂开的瞬间，孙小朵的发尾被罡风扯得倒竖，发丝如烧红的铁丝般刺痛头皮，耳边呼啸的风声像千百把铜铃在颅骨内震荡。
她拽着萧逸和韦阳的手腕往下坠，风灌进耳朵里，把萧逸的喊叫声撕成碎片：\"小朵！
抓紧我腰带！
这高度摔下去能把南天门砸个窟窿！\" 声音未落便被气流碾碎，只剩喉结震动的余颤在耳膜上刮擦。
\"怕什么？\"孙小朵反而咧嘴笑，嘴角裂开一道细血痕，火尖枪在掌心转了个花，枪杆上\"父之兄弟\"的字迹烫得她虎口发麻，指尖触处竟有焦皮剥落的细微声响，仿佛那不是墨痕，而是烙进血肉的旧誓。\"当年我爹被压五行山都没喊疼，咱们不过是去会会老君的丹炉——\"话音未落，三人\"轰\"地砸进兜率宫废墟。
断砖碎瓦溅起的烟尘如黄雾弥漫，呛得人肺叶发紧，灰烬落在舌上是苦涩的金属味。
萧逸揉着后腰爬起来，符笔在指尖转得飞快，指节因用力泛白：\"先别感慨，你看东边！\"
孙小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七八个天兵举着降魔杵正往这边跑，盔甲相撞的声响像炒豆子，铁片摩擦的锐响刺得人牙根发酸。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
萧逸咬破指尖在地面画了道朱砂符，血珠滚落时带着温热腥气，符纸腾起青烟化作个摇摇晃晃的\"天兵\"虚影，边跑边喊：\"逆贼往西边逃了！\"那群天兵果然骂骂咧咧追着虚影跑远，脚步声渐远，只余尘埃簌簌落下的窸窣。
\"可以啊萧狐狸，\"孙小朵拍掉肩头的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掌心沾满碎石渣，磨得生疼，\"上回偷蟠桃园你也是用这招引开土地公——\"
\"先办正事儿！\"韦阳突然插话。
他蹲在半人高的丹炉残壁前，指尖轻触炉身，原本冷白的皮肤泛起淡淡水纹，像月光下流动的溪面，触感微凉而滑腻。\"青焰...在炉心。\"
孙小朵这才注意到，丹炉中心有团幽蓝火焰，像被线牵着似的轻轻摇晃，焰尖低语般吞吐，发出极轻的\"嘶嘶\"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魂灵在火中低吟。
她握紧火尖枪走过去，枪尖刚触到炉底青石板，那团火\"轰\"地窜起三尺高，在空中凝成金色铭文：\"火非镇压，乃封存——灵明之根，待双生共鸣而启。\" 字迹灼目，金光刺得她眼角生疼，热浪扑面如置身熔炉。
\"灵明之根？
我爹的本源？\"孙小朵踮脚去够铭文，指尖刚碰到金光，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掌心留下一圈焦红的环印，疼得她倒抽冷气。\"双生共鸣...难道是说我和韦阳？\"
\"小朵！\"韦阳突然喊她。
他正扒着炉壁一道半人高的裂缝，裂缝里露出个暗格，暗格里躺着具残破莲台，莲瓣上的金漆剥落大半，但\"天蓬\"二字的军印还清晰可见，指尖抚过时，那刻痕竟微微发烫，像是烙进时光的烙印。
最上面压着张符咒，墨迹未干，湿漉漉的黑气缠绕指尖，写着\"承命不灭，归源可返\"。
韦阳的手在发抖。
他想起前几日在御马监，那些天兵看他时欲言又止的眼神，像隔着一层水光；想起菩提祖师总摸着他的头说\"傻小子，你比自己想的更重要\"，那手掌的温度至今还留在头顶；想起昨夜梦中那个穿银甲的将军，总在喊\"阿归，阿归\"——原来不是梦，是刻在灵根里的记忆，是血脉深处的回响。
\"我...不是替身。\"他声音发颤，水纹从掌心漫到手臂，冰凉的湿意渗进衣袖，\"天蓬元帅用命契分魂术，把我的灵根封进婴儿体内，让祖师调换了身份...他是要保灵明血脉不断。\"
孙小朵凑过去看那枚军印，突然拍了他后背一掌，掌风带起一阵尘灰：\"所以你既是天蓬之子，又是灵明水脉的容器？
那咱们算不算是...兄弟？\"
韦阳耳尖泛红，低头用袖子蹭了蹭莲台，布料摩擦莲瓣发出沙沙轻响，尾音却软得像化了的糖：\"谁跟你称兄道弟...\"
\"先别叙旧！\"萧逸突然拽住孙小朵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腕骨生疼，\"你看脚下！\"
孙小朵低头，青焰铭文映照的地面正裂开蛛网似的纹路，裂痕中渗出幽蓝火光，灼得鞋底发烫。
露出座青铜诏台，台面布满铜绿，触手冰凉滑腻。
诏台上压着半块破碎的齐天大圣令，缺口处泛着和火尖枪顶端一样的红光——她试着把枪尖对准缺口，只听\"咔\"的轻响，枪与令严丝合缝嵌在一起，金属咬合的震感顺着枪杆传到肩胛。
\"五百年了。\"苍老的声音从诏台里飘出来，带着炉灰般的沙哑。
三人抬头，太上老君的残魂浮现在半空，白眉白须却没有往日的威严，倒像个唠嗑的老邻居，袍角还沾着几片丹炉灰。\"当年我封你父本源，不是为玉帝，是怕他闹到最后连魂魄都留不下。
这诏台里藏着破天规三重锁的法子，但要等火水同燃、兄弟重聚...\"
\"好你个老倌！\"孙小朵叉腰瞪他，掌心的焦痕还在隐隐作痛，\"合着当年八卦炉里的火是给我爹留后手？
那我爹被压五行山你就没愧疚？\"
老君残魂笑出皱纹，笑声像风吹过枯竹：\"你爹若知道我留了后手，早把三十三重天掀翻了。\"
\"逆贼！\"
炸雷般的呵斥惊得三人一颤，耳膜嗡鸣。
二郎神踏云而至，天眼通在额间睁开，三尖两刃刀泛着冷光劈向诏台，刀风割面如冰刃，寒意刺骨：\"老君私藏逆诏，罪同谋反！\"
\"护着诏台！\"萧逸吼了一嗓子，符笔在掌心转成残影，可还没画出符阵，刀风已经劈到眼前。
\"轰——\"
韦阳突然扑过来，水纹从心脉爆发，在三人面前凝成冰盾，冰面瞬间结霜，寒气逼人。
刀刃劈在冰盾上，溅起细碎的冰晶，如星屑纷飞，冰盾却纹丝不动。
他咬着牙，额角渗出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在颈侧留下一道冰凉湿痕：\"若天规靠谎言维系...那我宁做叛神！\"
萧逸趁机把诏台塞进逆命符匣，符匣\"嗖\"地钻进他袖中，布料摩擦发出窸窣轻响。
孙小朵拽起两人往天上跑，丹炉突然\"砰\"地炸开，气浪裹着三人直冲天际，热风灼面，碎石擦过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小朵！
枪！\"韦阳指着她手里的火尖枪。
枪杆上又浮出一行小字：\"兄弟在囚牢，令出在天河。\" 字迹如血，微微发烫。
孙小朵望着天河方向，那里的星子被乌云遮得模模糊糊，像蒙了层灰，风里传来远处雷鸣的闷响。
她舔了舔嘴角的血，咸腥味在舌尖蔓延，笑得比刚出炉的火尖枪还烫：\"天蓬不是终点...他是钥匙。\"
兜率宫废墟里，老君残魂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残魂都跟着晃了晃：\"老友，你女儿比你更懂'齐天'二字。\"风卷过诏台残灰，隐约露出一行小字：\"玉帝之剑，原为兄弟所铸。\"
...
桃林深处的旧茅屋飘起炊烟时，萧逸正往灶里添柴，柴火噼啪作响，火星跳跃如萤。
韦阳蹲在门槛上擦莲台，水纹在指尖流转，偶尔抬头看孙小朵——她正把火尖枪往房梁上挂，枪杆上的新字在暮色里泛着红光，像一颗不肯睡去的眼睛。
\"明天去天河？\"萧逸捅了捅灶里的火星，火星四溅，映在他瞳孔里如星火燎原。
\"去。\"孙小朵跳下来拍了拍手，掌心扬起细小的尘灰，\"但得先把这破茅屋的漏雨窟窿补上——上回被雷劈的洞还没堵呢！\"
韦阳突然笑了，把莲台小心放进木箱，木盖合上的轻响像一声叹息：\"我帮你。\"
风卷着桃香钻进窗户，花瓣擦过窗纸发出沙沙声，吹得房梁上的火尖枪轻轻摇晃。
枪杆上的字迹在暗处忽明忽暗，像在说些只有风听得懂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