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尔朱兆攻入洛阳的时候,把太常寺的乐库给烧了,里面的钟磬全都没了。节闵帝就下诏让录尚书事长孙稚、太常卿祖莹等人重新制作,到这会儿才完成,取名叫大成乐。
北魏青州有个叫耿翔的老百姓,聚集了一帮人在三齐地区抢劫,胶州刺史裴粲呢,整天就知道高谈阔论,根本不做防御的准备。夏天四月的时候,耿翔突然袭击胶州城。手下人跟裴粲说贼来了,裴粲还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手下又说贼都已经进城门了,裴粲这才慢悠悠地说:“要是耿王来了,可以把他带到办公的地方,其他的那些人,就交给城里的百姓去对付。”结果耿翔把他杀了,还把他的脑袋送来投降梁朝。
五月,北魏东徐州有个叫王早的老百姓,带着人杀了刺史崔庠,献出下邳城投降梁朝。
六月壬申日,北魏任命骠骑大将军樊子鹄为青、胶大使,让他督率济州刺史蔡俊等人去讨伐耿翔。秋天七月,北魏的军队到了青州,耿翔放弃城池,跑来投奔梁朝,梁朝下诏任命他为兖州刺史。
壬辰日,北魏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大司马,赵郡王元谌为太师。庚戌日,任命前司徒贺拔允为太尉。
当初,贺拔岳派行台郎冯景去晋阳,丞相高欢听说贺拔岳的使者来了,特别高兴,说:“贺拔公难道想起我了吗!”还和冯景歃血为盟,约定和贺拔岳结为兄弟。冯景回来后,对贺拔岳说:“高欢这人奸诈得很,不能信他。”府司马宇文泰主动请求去晋阳,看看高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高欢见了宇文泰,对他的相貌很惊奇,说:“这小子的眼神不一般啊。”就想把他留下,宇文泰坚决要求回去复命。高欢送他走了之后又后悔,赶紧派人骑着快马去追,等追到关口,宇文泰已经走了,没追上。宇文泰回到长安,对贺拔岳说:“高欢之所以还没篡位,就是忌惮你们兄弟几个;侯莫陈悦这些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您只要暗中做好准备,要对付高欢不难。现在费也头那边能拉弓射箭的骑兵不少于一万,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能打仗的士兵有三千多人,灵州刺史曹泥、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人,各自都有一帮手下,还没归附谁呢。您要是把军队开到靠近陇地的地方,占据要害之处,用威严震慑他们,用恩惠安抚他们,就能收编他们的人马壮大咱们的军队。往西收服氐、羌,往北安抚沙漠边塞的人,再回军长安,辅佐北魏皇室,这可是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大功劳啊。”贺拔岳听了特别高兴,又派宇文泰去洛阳请示事务,顺便把这边的情况秘密报告给皇帝。孝武帝很高兴,加封宇文泰为武卫将军,让他回去报告。八月,皇帝任命贺拔岳为都督雍、华等二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还割破自己胸前的皮肤,取出血来,派使者带着赐给贺拔岳。贺拔岳就带兵往西,在平凉驻扎下来,对外说是为了牧马。斛拔弥俄突、纥豆陵伊利,还有费也头的万俟受洛干、铁勒的斛律沙门等人,都归附了贺拔岳,只有曹泥归附了高欢。秦、南秦、河、渭四州的刺史也都到平凉会合,接受贺拔岳的指挥调度。贺拔岳觉得夏州地处边境,位置很重要,想找个好刺史去镇守,大家都推举宇文泰,贺拔岳说:“宇文左丞可是我的左右手,怎么能离开呢!”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上表推荐宇文泰去当夏州刺史。
九月癸酉日,北魏丞相高欢上表推辞王爵,皇帝没答应;高欢又请求把自己的封邑拿出十万户,分给那些有功义的人,皇帝同意了。
冬天十月庚申日,梁朝任命尚书右仆射何敬容为左仆射,吏部尚书谢举为右仆射。
十一月癸巳日,北魏任命殷州刺史中山人邸珍为徐州大都督、东道行台、仆射,让他去讨伐下邳。
十二月丁巳日,北魏孝武帝到嵩高去打猎;己巳日,去了温泉;丁丑日,回到皇宫。
北魏荆州刺史贺拔胜攻打雍州,攻下了下迮戍,还煽动了当地的蛮人。雍州刺史庐陵王萧续派兵反击,却多次被打败,汉南地区的人都吓坏了。贺拔胜又派兵攻打冯翊、安定、沔阳、酂城,都攻下来了。萧续派电威将军柳仲礼在谷城驻扎,抵御贺拔胜,贺拔胜攻打谷城没打下来,就撤回去了。这一来,沔水以北都被打成一片废墟了。柳仲礼是柳庆远的孙子。北魏丞相高欢担心贺拔岳和侯莫陈悦势力太强,右丞翟嵩说:“我有办法离间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高欢就派他去了。高欢又派长史侯景去招抚纥豆陵伊利,伊利没答应。
【内核解读】
中大通五年(公元533年):北魏权力暗战升级与东西分裂的预演。当宇文泰从晋阳疾驰返回长安,当贺拔岳在平凉竖起招兵大旗,北魏的命运已悄然滑向分裂的深渊。这一年,高欢与关陇势力的博弈从暗处走向明处,孝武帝的“西联策略”与高欢的“离间计”形成激烈碰撞,而南朝梁的“隔岸观火”与北魏地方官的“奇葩操作”,更让这幅乱世画卷充满戏剧性。历史的细节里,早已写好了东西魏对峙的结局。
文化重建与地方乱象:北魏的“双面镜”
北魏在战乱中艰难维系着文明的碎片,却挡不住地方治理的崩坏,折射出这个王朝“外强中干”的本质。
“大成乐”的诞生:乱世中的文化执念。尔朱兆当年火烧洛阳太常乐库,把钟磬等礼乐重器毁得一干二净。节闵帝时期重启的“造乐工程”,到这一年终于完工,命名为“大成乐”。这件事看似微不足道,却暗藏深意——礼乐是皇权的象征,北魏皇室试图用“复乐”证明自己“天命所归”,哪怕此时的权力早已被高欢架空。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努力,像一面镜子照出北魏的尴尬:连生存都成问题,却仍执着于“正统”的体面。
青州“摆烂刺史”的悲剧:空谈误国的极致。胶州刺史裴粲的操作堪称“乱世迷惑行为大赏”。面对耿翔聚众抢掠,他“专事高谈,不为防御”,叛军打到州门时还嘴硬“岂有此理”,甚至想把叛军首领请进办公室“喝茶”。结果被耿翔一刀斩杀,首级还被当成“投名状”送到南朝。裴粲的“作死”不是个例,而是北魏地方治理崩坏的缩影——士族官僚沉迷清谈,对实务一窍不通,最终只能沦为乱军的刀下鬼。
叛军“跳槽记”:乱世的生存逻辑。耿翔杀了裴粲后,转头就向南朝投降;后来北魏樊子鹄率军征讨,他又“弃城来奔”,竟被梁朝封为兖州刺史。这种“反复横跳”在乱世里并不罕见,却暴露了地方势力的投机本质:他们不在乎“忠君”,只在乎谁能给好处。耿翔的“成功转型”,恰恰说明南北对峙中,“中间力量”成了双方争夺的筹码。
宇文泰的“晋阳刺探”:关陇与高欢的首次过招
宇文泰出使晋阳的举动,看似偶然,实则是关陇势力与高欢集团的“初次摊牌”,这场暗战的细节,早已注定了未来的东西分裂。
宇文泰的“面试”与高欢的“看走眼”:贺拔岳派宇文泰去晋阳探查高欢虚实,高欢一见宇文泰就觉得“此儿视瞻非常”,想把他留下当“打工人”。宇文泰坚决要走,高欢送走后又后悔,派人快马追赶,却差一步没追上。这一幕堪称“历史蝴蝶效应”的经典——高欢错过了扼杀潜在对手的最佳机会,而宇文泰则摸清了高欢的底牌。宇文泰对贺拔岳说的“高欢未篡,正惮公兄弟”,精准点破了双方的实力平衡:高欢最怕的不是北魏皇室,而是关陇的军事力量。
贺拔岳的“扩军计划”:关陇集团的崛起。宇文泰给贺拔岳画了一张“大饼”:拉拢费也头、斛拔弥俄突等边缘势力,“西辑氐、羌,北抚沙塞”,以平凉为基地打造“关陇共同体”。贺拔岳立刻行动,借着“牧马”的名义屯兵平凉,果然吸引了一批部落首领归附。这步棋的高明之处在于:跳出中原混战的泥潭,在关陇建立独立于高欢的“军事生态圈”。当秦、南秦等四州刺史“同会平凉,受岳节度”时,关陇集团已初具雏形。
孝武帝的“血书联盟”:皇权的最后挣扎。孝武帝为拉拢贺拔岳,不仅封他为“雍、华等二十州诸军事”,还“割心前血”派人赐给他——这种近乎悲壮的姿态,把“反高欢”的意图摆上了台面。对孝武帝而言,关陇是他唯一能借的“外力”;对贺拔岳而言,皇帝的“血书”是关陇集团“师出有名”的护身符。双方各取所需的联盟,让高欢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高欢的“反击战”:权谋与军事的双管齐下
面对关陇崛起,高欢没闲着,一边用“政治作秀”巩固权力,一边策划“离间计”瓦解对手,展现出老牌权臣的手腕。
“让王爵”的戏码:高欢的“权力凡尔赛”。高欢上表“辞让王爵”,朝廷不许;又请求“分封邑十万户颁授勋义”,得到批准。这套操作堪称“权谋教科书”:辞爵是为了显得“不贪权”,分邑是为了拉拢部下,既赚了名声,又巩固了核心团队。相比之下,北魏皇室只能被动配合演出,更显傀儡本质。
翟嵩的“离间计”:高欢的“阴招”。眼看贺拔岳、侯莫陈悦势力壮大,高欢派翟嵩去“搞事情”,目标是“使其自相屠灭”。这步棋看似阴险,却精准抓住了关陇集团的软肋——贺拔岳与侯莫陈悦虽同为尔朱氏旧部,却缺乏真正的信任,利益冲突一触即发。翟嵩的出现,只是提前点燃了导火索。
侯景的“招安失败”:边缘势力的选择。高欢派侯景招抚纥豆陵伊利,遭到拒绝。这事儿不大,却反映出高欢的影响力有限:不是所有边缘势力都愿意依附他,关陇集团的“怀惠”策略,确实抢走了不少潜在盟友。伊利的“不从”,暗示着北方草原与关陇的联结正在形成。
南朝的“打酱油”与南北攻防的新常态
梁朝在这一年继续“佛系”,既没抓住北魏内乱的机会北伐,也没能有效应对边境冲突,暴露了“战略短视”的弊端。
梁武帝的“人事调整”:换汤不换药。梁朝任命何敬容为左仆射、谢举为右仆射,看似正常的人事变动,却掩盖了一个问题:朝廷仍由士族掌控,缺乏应对乱世的务实人才。相比北魏高欢、宇文泰的“唯才是举”,梁朝的“论资排辈”已显落后。
贺拔胜的“南侵”与梁朝的“被动挨打”。北魏荆州刺史贺拔胜率军南攻,连下数城,“沔北荡为丘墟”,梁朝雍州刺史庐陵王萧续屡战屡败,直到柳仲礼屯兵谷城才勉强挡住。这场冲突暴露了梁朝军事的虚弱:面对北魏的局部攻势,竟毫无还手之力。而贺拔胜的南下,本质上是关陇势力向高欢展示“我能威胁南朝,你得重视我”,南北战场成了北方内斗的“延伸舞台”。
结语:分裂的种子已生根发芽
中大通五年的北魏,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高欢的“离间计”已在路上,贺拔岳的关陇联盟看似稳固却暗藏裂痕,孝武帝的“西联”策略把自己绑上了关陇的战车。所有细节都指向一个结局:北魏的统一只是表象,东西分裂才是历史的必然。
宇文泰从晋阳逃回长安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会成为高欢的一生之敌;贺拔岳在平凉竖起的旗帜,为关陇集团打下了第一块基石;高欢的“让爵”与“离间”,则暴露了他“外强中干”的焦虑——他能打败尔朱氏,却未必能搞定关陇的“后起之秀”。
当历史的车轮碾过这一年,东西魏的对峙已从“可能性”变成“必然性”。而南朝梁的“不作为”,则让这场北方的权力重组少了一丝变数,多了几分宿命感。乱世的逻辑从来如此:能笑到最后的,往往是那些看清趋势、敢于布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