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玉牌嵌入石碑中央凹槽的瞬间，整座石室的符文骤然亮起，不是银光，而是幽蓝如深海之焰，自九个凹槽向外蔓延，沿着墙壁刻痕飞速游走。王沐阳只觉掌心一震，仿佛有无形之力顺着经脉直冲识海，眼前景象瞬间扭曲。
脚下的石砖化作流沙，头顶穹顶崩裂成星河，众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牵引力拽离地面。李欣烨手中罗盘爆发出刺耳鸣响，随即灵光溃散，法器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黄文杰大喝一声，探测杆横扫身侧，却只击中一片虚无的涟漪。
下一息，众人重重摔落在一片坚硬而温热的地表上。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与草木混合的气息，像是锈铁泡在雨后的苔藓中。天穹呈暗紫色，无日无月，唯有无数光丝在高处交错穿行，如活物般缓缓蠕动。远处，一座座倾斜的石塔悬浮半空，塔身缠绕着藤蔓状的符文链，随风摆动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是……哪里？”黄文杰撑地站起，抹去嘴角血迹，探测杆插进地面，晶石毫无反应。
王沐阳迅速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仍聚在一处圆形平台之上，平台边缘刻着与石室同源的螺旋纹，正以极慢的频率明灭。他低头看向储物袋——玉牌安静地躺着，表面符文黯淡，但指尖触及时，仍能察觉一丝微弱的搏动，如同沉睡的心跳。
“不是传送阵。”李欣烨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眉头微蹙，“这里的灵力不循常理，不是五行流转，更像是……被强行编织过的残线。”
她话音未落，平台边缘一道光丝忽然垂落，触及地面的刹那，竟凝成一只半透明的兽形轮廓——形似狼，却生三目，背脊上浮现出与玉牌相似的符文印记。它没有攻击，只是静静伫立，三只眼睛分别望向王沐阳、李欣烨与黄文杰。
“它在看我们。”李欣烨低声说，手已按在剑柄上。
王沐阳缓缓抬手，示意众人勿动。他凝视那三目之兽，忽然察觉胸口一热——玉牌又开始发烫，这一次，热度来自内部，仿佛有东西正在苏醒。
兽影微微晃动，随后化作光点消散。几乎同时，平台四周的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淡金色的雾气，所过之处，石面浮现出一行行古老文字，非篆非隶，笔画间流淌着微光。
“这些字……”黄文杰瞪大眼，“我认得几个！‘门启九渊，命途逆流’……还有‘持印者，行于隙间’！”
李欣烨迅速取出玉简，欲以灵力拓印文字，却发现玉简表面刚浮现影像，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扭曲成乱码。她皱眉收手：“这里的规则压制外物记录，只能靠记忆。”
王沐阳闭目片刻，将那几行字刻入脑海。再睁眼时，他已做出决断：“我们不能久留。这地方会干扰法器，迟则生变。”
他抬脚欲行，脚尖刚离平台，整片大地忽然震颤。远处一座悬浮石塔缓缓旋转，塔底露出一个黑洞般的入口，从中射出一道赤红光柱，直贯天穹。光柱中，隐约有影子闪动，似人非人，姿态扭曲。
“那是……活物？”黄文杰握紧探测杆，杆头晶石终于有了反应——微弱地跳动两下，随即熄灭。
李欣烨摇头：“不，那不是生命体的波动。更像是……记忆的投影。”
她话音刚落，王沐阳怀中玉牌猛然一震，一道银线自储物袋缝隙溢出，在空中短暂凝成一幅模糊地图——山川、河流、一座环形巨城，城中心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平台。地图一角，标注着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距离不远。
“它在指引方向。”王沐阳取出玉牌，发现其表面符文竟在缓慢重组，原本杂乱的纹路正趋于有序。
“可我们怎么走？”一名弟子焦急道，“罗盘废了，神识外放不到十丈就会被撕碎！”
王沐阳未答，而是蹲下身，将玉牌贴近地面。刹那间，平台上的螺旋纹亮起，与玉牌共鸣，一道微弱的光路自平台延伸而出，指向东北方。
“跟着光走。”他说。
队伍沿光路前行，脚下地形逐渐变化。坚硬的石面转为柔软的晶壤，踩上去如踏薄冰，却不会破裂。两侧出现成片的水晶簇，内部封存着各种形态的生物残影——有羽翼如刀的飞禽，有八足爬行的巨虫，皆静止不动，仿佛被时间冻结。
行至一处断崖前，光路中断。断口整齐，像是被巨力硬生生切断。崖下不见底，唯有灰雾翻涌，偶尔有光点从雾中升起，如同呼吸。
“跳？”黄文杰看向王沐阳。
王沐阳正欲开口，李欣烨忽然抬手：“等等。”
她指向崖壁一侧——那里嵌着一块与重建工地发现的极为相似的石头，表面纹路与玉牌碎片如出一辙。更奇特的是，石头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仿佛光线在此处发生了偏折。
王沐阳走近，伸手触碰。
指尖刚及石面，异变陡生。
整块石头骤然发光，一道光波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灰雾退散，断崖对面竟浮现出一座悬浮的桥——由无数符文链编织而成，桥面透明，下方便是无尽虚空。
“是共鸣触发的通道。”李欣烨迅速分析，“这块石头是‘钥匙’，激活了空间连接。”
“那还等什么？”黄文杰大步上前。
“等等！”王沐阳厉声喝止。
话音未落，桥体忽然剧烈晃动。桥面符文开始逆向流转，原本稳定的结构迅速崩解。与此同时，断崖下方的灰雾猛然翻腾，数十道黑影自雾中窜出——形如人形，却四肢反曲，头颅低垂，皮肤呈灰白，表面浮现出与水晶簇中生物相同的符文。
它们没有眼睛，却齐齐转向众人所在的方向。
“退！”王沐阳一把拽回黄文杰，同时抽出长剑，剑锋划过空气，留下一道青色剑痕。
黑影落地无声，却在接触晶壤的瞬间引发连锁反应——地面裂开，无数藤蔓状的触须破土而出，直扑队伍。
李欣烨剑出如电，一缕寒光闪过，三根触须齐根断裂，断口处喷出淡紫色液体。那液体滴落地面，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冒出刺鼻白烟。
“有毒！”她疾退两步，剑尖点地，借力翻身跃至王沐阳身侧。
黄文杰挥动探测杆，杆头晶石爆发出最后一道强光，将扑近的两只黑影震退。他喘着粗气：“这些不是活物，是……被符文驱动的傀儡！”
王沐阳目光如炬，迅速扫视战场。这些生物行动虽快，但轨迹可循，每次攻击前，其体表符文都会先闪烁一次。他低喝：“攻其符文！破印则废！”
话音未落，他已冲出。
青袍翻飞，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取最近一只黑影的胸口。剑尖精准刺入其符文中心，一声闷响，黑影如沙雕般坍塌，化作一地灰烬。
李欣烨紧随其后，剑走轻灵，专挑符文节点刺击。黄文杰则以探测杆为盾，格挡攻击，掩护后方弟子。
战局渐稳。
就在最后一只黑影被斩灭的瞬间，王沐阳忽然察觉脚下一沉——晶壤正在融化，平台迅速下陷。
“走！”他大吼，一把抓起离断崖最近的弟子，将其甩向对岸。
李欣烨与黄文杰接连跃起，稳稳落在符文桥上。王沐阳最后一个起跳，身形刚离断崖，脚下平台彻底崩塌，坠入灰雾。
他飞至桥中，忽觉怀中玉牌剧烈震动。
低头一看，玉牌表面符文竟在自行脱落，化作点点银光，融入桥体。整座桥因此重新稳固，光芒大盛。
他尚未反应，桥的尽头，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披着残破长袍，双手交叠于胸前，掌心托着一块与玉牌完全相同的石牌，只是更大、更古朴。
王沐阳落地，剑尖点地，尚未站稳。
那身影缓缓抬头。
王沐阳瞳孔骤缩。
那张脸，竟与他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