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响了，程永年一个箭步冲向柜台，抖着手接起来。
“喂……？”声音发颤。
“请问是三斋书店吗？”
是陈嘉的声音，程永年忽的喘出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在电话中，两人用密语完成了对话，陈嘉表示任务已完成，程永年让她静默，等待唤醒。
挂上电话，陈嘉撤回提前开好的酒店，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
前往报馆的电车上，她在心里默算，这次任务上头会发多少奖金？
买机枪烟雾弹搭进去那么多钱，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报销。
……
“你说军统来了几个人？”李群面无表情的看向万海。
“两……两个人……”
李群掏掏耳朵，匪夷所思的伸出两根手指，在万海面前晃了晃：“就两个人？”
万海一脸悲愤的低下了头，吴世宝辩解道：“主任，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这两个人可不一般啊！”
李群从不敢置信中回过神来，望着“得力干将”，突然发怒：“区区两个人就把你们膘肥体壮的几十号人打成这副熊样？”
“废物！”
“饭桶！”
“混蛋！”
“奇耻大辱！”
“这回，我的老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李群怒目圆睁，化身桌面清洁大师，把桌上的杂物一扫而空。
万海死里逃生后，也觉得丢人丢大发了，耷拉着头，任由他骂。
“主任，这不能怪我们呀！”吴世宝委屈巴巴的说。
“这两个人，一个压着机枪占据制高点，一个穿的怪模怪样端着冲锋枪死命的往前冲，一看就是不要命的愣头青。”
他边说边掏出别在腰后的“花口撸子”，轻轻的拍在桌上：“您瞧瞧，我们这个装备，这火力上不足，没法跟人家拼啊，要说丢人，宪兵队才更丢人，他们端的可是长枪，不照样被打的屁滚尿流。”
“无能就是无能，不要给自己找借口。”李群不高不低的骂了一句，眉头舒展开，神情缓和了一点。
日本宪兵队都被打得束手无策，他也没办法对自己人太过苛责。
“主任，您是没看见，那俩人完全不要命，我和万老弟能活着见到您，那是祖上积了大德了！”吴世宝撞了撞万海的肩膀，向他挤眉弄眼。
暗示他赶紧使用甩包大法。
万海领悟，思虑着说：“主任，两个杀手中有一人代号竹叶青，他直接绕过上海站与山城总部联系，戴春风很看重他，此人能在日租界杀掉杨卫，可见其能力。”
竹叶青出道时间短，但战绩斐然。
杨卫惨烈的死状萦绕在每一个汉奸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李群也同样忘不了那一幕给他的冲击，连驻扎数万日军的日租界都不是安全之所了，全上海，哪里还有高枕无忧之地。
竹叶青不除，他寝食难安。
“动员全市警力，协调各单位，全面搜捕竹叶青，另外，张贴悬赏告示，就是把上海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找出这个竹叶青！”
“还有，”李群眯了眯眼睛，语气狠厉：“知道护送路线的几个人，不论是谁，全都查一遍。”
“是，主任！”
……
远在山城的军统总部，又是另一番气氛。
毛善满脸灿烂：“局长，方才唐公子打电话来，说是听说了军统在上海的壮举，言语中很是推崇，他还说，徐增脸色臭不可闻，被二陈狠狠骂了一通。”
在军统特别行动队在上海轰轰烈烈锄奸的同时，中统高层胡鹤年登报脱离中统，正式加入日伪特工总部。
胡鹤年早就被捕了，也早就投敌了，只是一直处于未公开状态，这回76号为了扳回颜面，把胡的倒戈大肆宣扬。
一个在委座面前露了脸，一个露了屁股，谁对抗战有功，谁更胜一筹，一目了然。
戴老板嘴角上扬，含着笑意伏案写着嘉奖令。
此次出手颇为大方，不仅给程永年升了军衔，还要把他从上海召回来，亲自佩戴三等云麾勋章。
同时，给予行动人员五万元奖金。
他的一句话，程永年从温州转机飞往山城，授衔授章，荣誉万丈。
待他再次回到上海市，竹叶青火了。
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上海市民的问候语从“侬早”“侬吃过了伐？”变成了“侬听说了伐？”“侬看洋旗报了伐？”
忽然之间，大街小巷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一个人——竹叶青。
竹叶青彻底红透上海滩，比后世的许文强还要火。
当时，在四平马路上激战正酣的两方，谁也没想到会被“洋旗报”的记者拍下整个过程。
洋旗报是指，租界内聘请外籍发行人，在外国注册或挂有外商出版的国文抗战报刊。
这类报刊是孤岛时期抗日舆论宣传主力，一般由国人主编，挂上外国人的名头，规避日军新闻审查。
拍下全程的记者发布了头版，租界内十几家“洋旗报”紧锣密鼓的转载，一些隐藏在华界的小报刊，秘密转载宣发。
再加上四平路的居民现身说法，口口相传，很快，竹叶青大战日本宪兵和特务的事迹传遍整个上海滩。
这种以少敌多，大获全胜带有传奇色彩的事迹最受欢迎，传到最后，都传变味了。
竹叶青被塑造成了三头六臂的孤胆英雄，当今第一的盖世奇侠。
陈嘉这颗人头，一夜之间，暴涨几万大洋，日本人开出的悬赏金额已经达到惊人的十万大洋！
财帛动人心，十万大洋完全能买下一颗良心。
倘若没有SSR卡，恐怕她也要寝食难安了。
公共租界的一家小酒楼里。
不起眼的角落里，靠后窗的位置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放着两壶酒，几盘小菜。
程永年用手指搓了搓花生米的外皮，丢进嘴里。
坐在他对面的瞎子，从袖口抽出报纸，打开折成四方块。
“你这个外甥女，可能干着呢。”瞎子啧啧两声。
起初，程永年把陈嘉推给他，说了一堆陈嘉的臭毛病。
相处了大半年，他发现，这孩子身上一点臭毛病都没有，反而有勇有谋敢打敢拼，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