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之眼边缘的虚空战场,形势原本已趋于稳定。
在幽都裁决者号那庞大舰体与星灵之心持续散发的平衡脉冲压制下,色孽恶魔大军那令人心烦意乱的亵渎低语与扭曲力量被极大削弱。
千面指挥下的灵族舰队,终于得以从绝望的防御转为有组织的反击,黑色的幽冥旗舰如同定海神针,其精准而毁灭性的炮火,尤其是那能生成引力奇点的虚空之爪,不断清理着成片的恶魔战舰。
胜利的天平,似乎正缓慢而坚定地向着灵族一方倾斜。
千面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或许,他们真的能为伊弗蕾妮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然而,就在这看似大局将定的时刻……
“警报!侦测到高强度亚空间波动!坐标22-7区域!”舰桥的传感器操作员发出了尖锐的警告。
千面猛地转头看向主战术屏幕,只见在战场侧翼,一片原本相对平静的虚空,猛地绽开了一道规模更大的亚空间裂隙。
那裂隙边缘翻滚着浓郁到极致的粉紫色能量,其散发出的压迫感,远超之前任何一波恶魔援军。
“还有援军?!而且……这股力量……”千面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那裂隙中透出的气息,带着更加本质令人绝望的欢愉与堕落意味。
这绝非普通的恶魔舰队。
刚刚建立起来的优势,在这道新出现的裂隙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如果从中涌出的是色孽真正的主力,或者……更糟的存在,那么即使有幽都裁决者号这艘强大的异星战舰助阵,他们这支已经苦战许久的灵族舰队,也绝对无法抵挡。
沉重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难道最终还是要功亏一篑吗?他死死盯着那道正在缓缓扩张的裂隙,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灵骨甲胄中。
懒惰之环的白色沙滩上,战局曾一度逆转。
得到了阎罗那堪称“豪华”的友情援助——生命女神伊莎的治愈、战神凯恩的狂暴、以及老妪之剑暮光之矛的加持。
死神化身因卡内,此刻如同真正降临凡世的神只。
他周身灰白色的死亡之力中缠绕着赤红的战意与翠绿的生命流光,手中的暮光之矛每次刺出,都能撕裂空间,发射出湮灭性的射线,逼得狩猎君主夏拉西·魔灾不得不连连闪避,再也无法维持那优雅从容的姿态。
“砰!”
一次精准的突刺,暮光之矛的湮灭射线狠狠击中了夏拉西那面华美的魔盾。
伴随着响亮的碎裂声,魔盾应声而碎,化为漫天飞舞的紫色水晶碎片。
夏拉西发出混合着痛楚与惊怒的尖啸,她四臂挥舞,试图重组攻势,但在状态全满,装备升级的因卡内面前,竟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这位色孽的首席大魔,第一次在单对单的战斗中,感受到了被压制甚至被毁灭的威胁。
然而,就在因卡内准备一鼓作气,将这色孽的猎犬彻底终结于此之时……
“嗡……”
无形无质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悸动,瞬间席卷了整个懒惰之环,乃至整个色孽宫殿。
白色的沙滩剧烈震颤,空气中那原本被因卡内暂时净化的区域,再次被浓郁到化不开的粉紫色欲望能量充斥,甚至比之前更甚。
夏拉西·魔灾那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上,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狂喜与无比敬畏的神色。
她身上原本有些黯淡的邪能光芒骤然暴涨,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就连刚刚被击碎的魔盾,也在浓郁的色孽能量中开始了肉眼可见的修复。
“感受到了吗?可悲的伪神化身。”夏拉西的声音重新带上了那令人厌恶的优雅与自信,“黑暗王子……已经回归祂的宫殿,在这至高的欢愉领域,我是不败的。”
因卡内的眉头紧紧蹙起,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当然感受到了。
那股浩瀚无边的意志降临,像是给整个色孽领域打了一剂强心针,所有混沌造物的力量都在飙升,而他依靠的灵族信仰之力,则受到了更强烈的压制。
此消彼长,刚刚取得的优势正在迅速消失。
他看了眼王座厅的方向,心中沉重。
色孽本体已然回归,伊弗蕾妮……还有那个神秘的人类阎罗,他们面对将是何等绝望的局面?
“无论如何……”因卡内深吸了口气,将暮光之矛横在身前,目光重新锁定夏拉西,“我的任务,是拖住你。”
“剩下的……就只能相信那个难以捉摸的人类,能再次带来意外了。”
战斗,再次爆发。
但氛围,已然不同。
因卡内面对的,是一个力量得到本源加强,更加危险和疯狂的狩猎君主。
享乐王座厅内,伊弗蕾妮正因色孽那无法抗拒的意志降临而感到灵魂都在颤栗,几乎要放弃所有抵抗,沉沦于那永恒的欢愉与痛苦之时。
一道与她之前所见任何存在都截然不同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了这亵渎之地。
黑袍,黑发,周身散发着与这片欲望海洋格格不入的,深邃冰冷的死寂气息。
是阎罗。
伊弗蕾妮的目光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迅速转变为绝处逢生的惊喜。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色孽玩弄人心的把戏,那独特而强大的冰冷能量是做不了假的。
他……他总是能以这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最关键的节点。
“闲话少说吧!”阎罗的声音响起,带着些不耐烦,瞬间打破了王座厅内那令人心智崩溃的凝重氛围,“你们这些尖耳朵,还真是会给自己找事,明明都谈好了交易,还非要跑来这种变态老巢冒险,嫌命长吗?”
他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伊弗蕾妮身旁。
话语虽然刻薄,但那股熟悉能隔绝亚空间影响的冰冷能量悄然笼罩了她,让她几乎失守的心神立刻稳定了下来。
伊弗蕾妮沉默了下,面对眼前远超想象的绝境,她发现自己以往的经验与智慧都显得如此苍白,只能涩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阎罗撇了撇嘴,语气依旧没什么紧张感,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翻涌的能量,“那位粉毛大佬已经回来了,架势摆得十足。”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宫殿内,那股恐怖至极的甜腻气息骤然浓郁了百倍。
实质般的能量充斥了每寸空间,光线扭曲,色彩狂乱地舞动。
色孽,欢愉之主,黑暗王子,于此真正降临。
而随着祂的降临,侍立于王座旁的恶魔原体福格瑞姆,也彻底完成了重塑,他睁开那双燃烧着永恒欲望火焰的眼睛,微微躬身,姿态完美而危险。
在伊弗蕾妮和阎罗的视角中,他们所见的色孽呈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
伊弗蕾妮眼中,色孽显现为一个约两米高,轮廓依稀像是灵族死神的形体,身披着类似死神军制式的暗银铠甲。
但这铠甲绝非神圣,每处接缝都在不断渗出银紫色的诡异光雾,使得整个形象看起来像是一尊正在被缓慢腐蚀的堕落圣像。
这形体没有头颅,脖颈的断面处不断涌出更多的光雾,取代头颅的,是三枚悬浮在半空不断变幻景象的欲望晶体。
一枚映照着老妪之剑破碎的刃身,对应她对剑的执念,一枚映照着死神军战士化为枯骨的场景,对应她对军队的责任,一枚映照着虚空被混沌舰队吞噬的恐怖景象,对应她对混沌的恐惧。
这形态直击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梦魇。
而在不受亚空间常规影响的阎罗眼中,表面看去,色孽是一个俊美到无法用言语形容,无法分辨具体性别的人类形象,完美得令人自惭形秽。
但在他的孽镜台能力映照下,色孽的本质显露无疑。
那是一团直径约三米不断流动变化的“银紫色晶态光雾”。
光雾的边缘像融化的水晶,又似最上等的丝绸般缠绕流动,没有固定的实体,唯有永恒的变化与无尽的欲望是其核心。
色孽开口了,那声音似乎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让伊弗蕾妮刚刚稳定的心神再次剧烈摇晃,几乎要沉沦。
“哦~亲爱的人类,很意外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那声音慵懒而充满磁性,“原来……我那可爱迷宫里发生的那些奇怪的小插曲,是你引起的?还真是让我……惊讶呢~”
就在伊弗蕾妮眼神开始涣散的瞬间,阎罗的手再次搭上了她的肩膀,更加精纯冰冷的幽冥之气涌入,如当头棒喝,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阎罗掏了掏耳朵,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家的收藏不错,风格挺别致。”
“我好好参观了下,为了不留遗憾,方便日后回味,我还特意多借了些,打算带回去好好观瞻观瞻。”
当阎罗这句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说完,色孽那光雾翻涌的姿态,突然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侍立在旁的福格瑞姆,以其恶魔原体的敏锐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他那永恒追求完美与欢愉的主人,极为罕见地,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名为“愤怒”的情绪波动,悄然荡开了涟漪。
但色孽终究是色孽,祂几乎瞬间就恢复了那慵懒而危险的姿态,至少在表面上,没有显露出丝毫破绽。
毕竟,在祂漫长的存在中,还从未有哪个凡人,敢在欢愉之主面前,如此从容,甚至带着鄙夷地说话。
“人类,哦,不~”色孽的声音变得更加甜腻,“我应该称呼你为……亲爱的阎罗?真是个别致的名字~”
阎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内心一阵恶寒:“妈的,和变态说话真是遭罪。”
他赶忙摆手打断,“屁话少说,直接坦白你要干什么吧!要杀要剐,划下道来,你露个面,总不该就是想和我唠唠嗑,探讨下人生哲学吧?”
色孽似乎被他的直接逗乐了,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尽管在阎罗听来无比刺耳:“还真是不懂情调呢,亲爱的~我还一直惦记着你之前的那个……承诺呢?来……给……我……”
祂的话语中带着某种直击本源的诱惑法则,试图引动阎罗内心的某种欲望。
阎罗终于忍无可忍,没等色孽把那充满歧义的话说完,抬手就是一发苍白色的火焰甩出。
那火焰并非灵能,也非寻常能量,而是代表着物理宇宙顶级焚灭法则的——燃烧者的火焰。
“轰!”
苍白的火球并非射向色孽本体,而是精准地轰击在王座旁的一根由活体水晶与哀嚎灵魂铸成的廊柱上。
令人震惊的是,这纯粹的物质宇宙法则之力,竟然在这纯粹的亚空间领域内猛烈燃烧起来,将那根廊柱瞬间气化了一大截,留下一个边缘还在发出滋滋声响不断湮灭的缺口。
色孽那永恒不变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容。
“星神的力量……而且是在我的领域内……”那甜腻的声音中,首次带上了真正的惊讶与凝重。
这违背了祂所知的宇宙基本规则。
这个人类,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现在,”阎罗拍了拍手,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可以稍微正经一点谈谈了吗?别再用你那套恶心巴拉的调调。”
他之所以有如此底气,正是源于地府的特殊性。
地府处于阴阳界限,是秩序与虚无的体现,其力量体系某种程度上可以调和物质与精神的极端对立。
因此,通过地府作为中转和加持,他才能让星神之力在这情感汇聚的亚空间内显现出部分威能。
色孽沉默了半晌,那团银紫色的晶态光雾在孽镜台的映照下剧烈地翻涌变幻,仿佛在高速思考。
终于,那慵懒而危险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其中的戏谑减少了几分,多了几分真正的“兴趣”:
“有趣……真是有趣……看来,我精心准备的这场游戏,可以正式开始了。”
色孽的“目光”在阎罗和伊弗蕾妮之间流转,“你,和我,做为棋手。”
“而你身旁这位美丽诱人的小姐,和我的完美作品福格瑞姆,还有……外面战场上的那些小家伙们,就做为棋子。”
祂的声音带着宣布戏剧开幕般的咏叹调:
“来吧,亲爱的棋手阎罗,让我们……来一场足够精彩,足够有趣的游戏吧~赌注就是……你我的愉悦,与他们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