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
午后的微风热意不减。
在宫里听了两日大婚流程的凤予洛，和凤禹帝用过午膳后带着林一直接出宫。
等李匀去御书房偏殿寻午休的人时，他已经到国师府拐着谌月出了城。
马车内，凤予洛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念着书的谌月将手里的论语放下。
“这般困？”
凤予洛伸手拿了个橘子，放到桌上轻轻一推。
“父王这两天让吴余盯着我听赵嬷嬷讲大婚流程。”
父王说他当初继位和立后时不仅听了几日流程，还演练了些时日。
又说他娶的虽不是女子，流程从简也还让他听，单纯就是想让他也听一下那些长篇大论。
“还是你好，不用听那些。”
谌月伸手拿起滚过来的橘子，笑道：“陛下让李匀到国师府也给我讲了大半日。”
“一切从简，还望王妃莫怪。”凤予洛淡笑道。
他和谌月成婚的旨意是去年下的，此前他们出门在外，也就是他偶尔拉拉谌月袖子或是手，并未有什么逾矩行为。
现在亦是如此。
至于他翻墙头这事，翻两年多了，今年除夕后他就待在国师府，刚开始那半个月里，多少有些不适应。
久而久之，偶尔会盯着墙头发发呆，人追到了，翻墙这习惯得改改。
谌月剥好橘子，办了两瓣黄澄澄的橘子递过去，“你知道我不喜欢繁琐的流程。”
他们的婚事，不用旁人来认同，他们在外不过多逾矩就是，看那些大臣还能参闲王什么。
至于百姓，他们又没有当街肆意宣扬他就是闲王妃，谈论不涉及诬蔑皇室，随他们就是。
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他们过他们的生活。
“少吃些零嘴，别到时婚服穿不上。”谌月又递了两办过去道。
凤予洛伸手接过递回谌月嘴边，眉眼微弯，“念书辛苦了，是让你自己吃的。”
谌月张嘴吃下，然后微微蹙眉，太甜。
“哈哈哈。”凤予洛见他蹙眉，笑着伸手将其手里余下拿走。
重新挑了个递过去，“给，这个应该不会很甜。”
谌月瞥了他一眼接过，凤予洛看着垂眸认真剥橘子的谌月，慢慢吃着手里的橘子。
这人给他剥核桃、长生果，橘子等，面上的清冷好似都有所消减，他是什么时候留意到的？
凤予洛脑海里亦闪过许多他们认识以来的画面，大概是那日这人一袭白衣，真依着他的意思坐在了那毫无生机的树枝上。
“王爷，主子。”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万光寺前停下。
听到声音，靠在谌月肩头睡着的凤予洛睁开眼，感觉到腰间环着一只手，抬起头。
“国师大人，我刚不是趴在桌子上吗？”
谌月将手里的书放到桌上，抬手帮他顺了顺有些微乱的鬓角，温声道：“怕你醒来又叫胳膊疼。”
说完牵着人下马车，并肩走进寺门。
偶尔有香客投来目光，也有人轻声讨论几句。
疑惑他们两人就快成婚的人，怎的还有空来寺里溜达。
两人走到后院，找到了这会本该在殿中解签的住持。
住持正坐在亭子里喝茶，瞥见来人，挑了挑眉。
“今日这般热闹，闲王殿下和国师大人竟得一起来寺中添香油钱。”
凤予洛笑着走到过去坐下，“二王叔不也在这躲闲？”
“住持。”跟在凤予洛身后的谌月叫道。
住持给两人倒茶，“别客气，坐。”
“婚期将近，今日来是有什么事？”住持轻抿一口茶问道，不该忙着准备大婚？
凤予洛调皮一笑，“住持之前不是极力反对我们吗？”
住持双掌合十，“老衲坚持不同意，凤施主就会放弃？”
“我喜欢他，才不放弃。”凤予洛拿起茶壶给住持茶杯里添了点茶水乖巧道。
住持看向谌月，随即放下手，罢了，这也是个倔强之人。
“这次来准备待几日？”
“明日早上采了桂花就回。”去年因为下雨，他都没摘到寺里的第一茬桂花。
凤予洛看着果盘里晶莹剔透的葡萄，摘了两颗递给谌月，又摘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山里的野葡萄酸甜适中，他挺喜欢吃。
住持瞥了眼凤予洛，将那小串葡萄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想吃自己去后山摘。”
“住持说的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凤予洛伸手又摘了颗道。
默默坐在一旁的谌月看着手里的葡萄，看洛儿挺喜欢这野葡萄，可以移栽两株回府。
见谌月盯着手里的葡萄愣神，凤予洛又摘了颗递到谌月嘴边，略凑近些。
“你想移栽，后山墙角那株最好，挖的时候别让二王叔发现。”
端起茶杯的住持抬眸，“小洛儿，我是上了年纪不是耳背。”
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讨论把寺里的葡萄连根拔走。
“住持就当没听见。”凤予洛笑道，“走，我们去四周转转，不理这老和尚了。”
谌月站起身看向住持，“住持放心，明日回去前我摘两串拿回去就好。”
野葡萄移栽到府里，吃起来就没这么好的味道了。
住持摆摆手，“去吧。”
谌月跟在凤予洛身旁，将手里的葡萄递了颗过去。
凤予洛侧眸笑了笑，张嘴吃下，“你每次在二王叔面前都不怎么说话。”
“他是长辈。”谌月抿了抿唇道。
“那你还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凤予洛挑眉道。
谌月将手里那颗葡萄吃下，沉默片刻。
“我继承国师之位那日，他让我别祸害你。”阻止过陛下给他们赐婚。
若洛儿不喜欢他倒也无妨，但在明知洛儿也喜欢他，还去阻止陛下赐婚，他多少有些介怀。
他何时祸害洛儿了，在洛儿未走向他时，他从未透露过半分心思。
凤予洛带着人走进他每次来都会住的禅房。
“还有这事？”凤予洛无奈道。
“我知他是关心你。”谌月看了看禅房道。
“你今晚住我右侧那间禅房。”凤予洛道。
“好。”
“歇会的，晚膳前我再带你去给母妃上香。”
“是该正式拜见一下。”谌月点点头道。
凤予洛走到榻边往上一坐，随意翻了翻矮桌上的两本经书，转头看向窗外。
“谌月，枫叶开始红了。”凤予洛转回头，看向谌月勾唇道。
谌月在凤予洛对面坐下，看向窗外。
不远处的墙角下种着一棵枫树，不是很高，有的叶片已经变红。
一半被墙的阴影笼住，树冠的叶片则在阳光的照耀透着丝丝光亮，清风吹拂，满树的枫叶轻轻摇曳。
谌月收回视线，看向凤予洛勾了勾唇，“嗯，很好看。”
“当时我在墙角刨坑，住持罚我在大殿跪满一个时辰。”
凤予洛杵着脑袋，看向在风中晃动的枫叶，笑道。
“之后我就和母妃一起在坑里种下枫树。”
后来母妃走了，他来寺里偶尔会坐在榻上，看着墙角的枫树发呆。
谌月伸手握住凤予洛桌上的另一只手，“以后我陪一起。”
“嗯。”凤予洛看着满树的枫叶，轻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