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们的船绕不过去。”
掰着手指算算，这已经是艾梅拉入梦后的第十三个年头了。
她已经习惯了菲利亚这个名字，也习惯了魔王书记官的职务。
十三年来，看尽了奈恩的风景，也见惯了春月秋风、盛衰兴亡。
想必剧情是在推进的，一十三年以来，这个故事有过许多重大的节点。
是击破人族的封锁线，还是踏碎反叛的魔族战帅？又或是起伏的国境线，和长老会的妥协？
然而，梦境的裂隙始终不曾出现，艾梅拉没有找到通往现实的道路。
梦和现实似乎融和在了一起，模糊界限之后，谁能不迷失其中？
谁能分得清？
只有偶尔的突兀转场在告诉她，这里并非真实。
站在中军帅台上，魔王坐在主帅之位上沉思着。
他的手里握着一份地图，是有关于人族大国东罗帝国的首都防卫圈布防图。
“这里被堵死了，我们的海路攻不过去。”艾梅拉指了指地图上的某处。
不知从何时开始，厌女的魔王开始不介意她稍微有些越界的靠近。
这是属于书记官的特权，艾梅拉偶尔会为此窃喜。
她也逐渐明白，厌女不过是他的谎言。他只是谨慎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以防范任何针对魔王的不轨之举。
也因此，作为魔王唯一的女性心腹，艾梅拉知道魔王逐渐开始依赖于她。
她弯下腰指着地图的时候，发丝被风吹动，轻轻蹭过魔王的犄角，他没有什么反应。
艾梅拉却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嗯。”魔王聚精会神地看着布防图，沉思了片刻，接着指了指东罗首都的东北方，画了个圈，“这儿，让舰队从这儿过去。”
艾梅拉看了他圈出的地方，微微一愣，“陛下，这是沙漠......旱地怎能行舟呢？”
“会飞的魔能艇就直接飞过去，那些飞不起来的重炮舰......”魔王顿了一顿，“在沙地铺上滚木，用拖的也给我拖过去！”
艾梅拉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异想天开。
但是转念一想，魔王的鬼点子很多，且往往能有奇效。
这十三年里他亲征了五百六十七战，胜三百七十五战，败一百五十六战，剩下的则不赢不输。
战绩可查！
其中那些关键的战略性决战，胜率则高达八成。
魔王不会无的放矢，作为天才军事家，再离奇的想法，定然也有战术上的考量。
艾梅拉照着去吩咐了。
......
“陛下，先登的部队攻进去了。”
“哦？这么快？”魔王有些意外地从躺椅上直起身来，满脸惊讶，“我本来预想他们还能顽抗一到两周。”
“原本确实应该如此......但是我们的先头部队带着冲车打算撞破城门时，发现他们有一道小门忘了关上，于是就直接冲进去了。”
“......还有这种事？”
魔王有些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次日凌晨，魔王的永恒军团彻底占领了这座千年古国的首都，宣告人类一大帝国的彻底终结。
站在永劫王旗之下，魔王俯瞰着战战兢兢的人类平民，大发感叹。
“又下一城，还是先魔王都啃不动的东罗都城！咯咯咯，距离我统一奈恩还会远吗？”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扫您的兴，但我想至少在这个千年里，您的伟业是没机会达成的。”
“......何以见得啊？”
艾梅拉将怀抱着的最新局势图递了过去，魔王接过后看了一眼，顿时两眼一黑。
“怎么回事......东线怎么垮成这样了？”
“人类知道东罗守不住了，就集结重兵猛攻东部战线，三名干部阵亡，四名被俘，东线可谓是兵败如山倒，已经直接威胁到您直辖的腹地了。而且永劫王城来报，最近在魔王城附近发现圣保禄十字军的先锋部队。”
“一群猪！”
魔王气不打一处来，旋即咬了咬牙。
“菲利亚，你说该怎么办？”
“这难道还用想吗？”
“......唉。”魔王叹了口气，“留下两个兵团的主力驻守在这里，大军随我回师援救东线。另外告诉鲍里斯，虽然我不觉得人类会绕过长城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直接围攻永劫王城，但还是要做好备战准备。”
艾梅拉一一记下。
魔王再无奈也没有办法，奈恩的两大种族数万年来都维持着微妙的均势。
魔王再强大，也就只能单挑一到两个五万人级别的人类军团——而且还要剔除掉那些负责压阵的贤者、剑圣一类的人类强者才行。
想独自对抗整个人族，那是痴心妄想。
艾梅拉知道魔王的郁闷，于是轻声宽慰，“您的大业，或许终有一天会达成。即使不是现在，也会是未来的某日。总有一天您会站在世界的巅峰俯瞰凡世，何必拘泥于一时？”
“什么巅不巅峰的，我倒不是在意这个。”魔王有些郁闷地坐到了地上，“战争一天不结束，我就闲不下来，每天都睡不满四小时。”
偶尔，魔王会抱怨自己的待遇太差。
艾梅拉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她斟酌着语言，想着该如何宽慰时，魔王却转过脸对她一笑，“不过多亏有你了菲利亚。因为我对内政不在行，登基后治下的人口一直在下降，本来我都觉得我统治区的人口会不会没几年就掉光了。没想到你却擅长治国，帮我把内政管理得井井有条。”
“真是帮大忙了，菲利亚。”
因为魔王朝她爽朗一笑，艾梅拉耳根一红，略有些羞涩地别过脸去，用右手食指卷起一缕海一般的头发，轻声回了一句：
“......分内之事。”
艾梅拉看到两件事情会动摇。
魔王的笑脸，和他的角。
即使是十三年的朝夕相处，也没有让她习惯这两样东西。
或者应该这么说......随着时间的叠加，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反倒是在不断加深。
“你真的不考虑宰相的职位吗？”魔王又将说过很多遍的事情再度提了出来，满心诚恳，“论资历，你确实不能服众。但是这方面我可以想办法......当书记官有些屈才了，我是真想给你挪挪屁股。”
艾梅拉摇了摇头。
魔王总揽军务，御驾总是在外征伐。
宰相代行王权，要在永劫王城坐镇。
上一位宰相因谋反罪被车裂了，如今宰相的位置虚悬，魔王甚至一度有意废除宰相职位。
然而最近却总是屡屡提起。
“不用了，不在您身边......我不放心。”
她声音不重，但却拒绝得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