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索布莱城,有三样东西的传播速度远超凡人想象:第一是霉菌,第二是流言,第三是主母们的坏脾气。
就在杜垩登家的信使骑着他那只快要累到口吐白沫的地底蜥蜴,将主母玛烈丝的“最高执政议会紧急召集令”送往各大贵族宅邸时,另一波同样骑着蜥蜴、但鞍鞯上印着班瑞家族蛛网徽记的信使,也上演了一场亡命快递。
于是,魔索布莱城那本就不怎么牢靠的政治平衡,在这一天下午,被两封几乎同时送达的信件彻底搅成了一锅沸腾的、散发着硫磺和背叛气息的蘑菇汤。
“啥玩意?”菲布兰契家族的吉娜菲主母,一个以保养蛛化精灵宠物和收集男性奴隶头骨为乐的优雅女士,正捏着兰花指端详两份措辞几乎一模一样、仅有署名不同的烫金请柬,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标准的卓尔符文,意思是“见鬼”。
“玛烈丝·杜垩登邀请我们去审判叛徒?叶芙妮·班瑞也邀请我们去清理门户?”
类似的场景在第四家族迪佛,第四家族赫奈特,第六家族凯诺芬等所有够资格坐在议会长桌旁的家族里同时上演。主母们面面相觑,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这两个老太婆今天又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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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执政议会大厅,一座用整块黑曜石掏空而成的宏伟洞穴,在这一天迎来了它数百年历史上最诡异的一次集会。
十大家族的主母们,个个衣着华丽,表情肃杀,仿佛不是来开会,而是来参加彼此的葬礼。她们各自坐在由骸骨、水晶和凝固的灵魂能量打造的王座上,彼此间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淬毒的冰。
而在这些女性掌权者的末席,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达耶特独立佣兵团的头子,贾拉索·班瑞,一个胆敢抛弃家族姓氏的男性叛逆,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斜靠在他那张相对朴素的黑檀木椅子上。
他戴着标志性的眼罩,另一只眼睛却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光。他手里没拿武器,而是悠哉游哉地抛着一枚来自地表世界的金币,金币在魔法荧光下划出一道道诱人的弧线。
在这个母系社会里,能坐在执政议会的席位上,充分展现了贾拉索所领导的达耶特佣兵团有何等实力,甚至稳稳压制着十大家族的末流几个家族。
但仅此却是不足以让他入席执政会议,关键是他有个好哥。
贡夫·班瑞,魔索布莱城唯一的男性传奇巫师,同时也是最为强大的巫师,无论是年龄还是实力,都超过了在场的全部主母,是魔索布莱城最老的老资历。
另一方面,贡夫的关系网并不止于魔索布莱城。他年轻时候在地表求学,一方面有拉芙休斯大学的背景,另一方面,在博德之门也有关系。
传奇施法者基本都这样,活得久,实力强,关系网错综复杂。
母权制下的男性地位低下是不错,但握着枪杆子总能让别人听你说话,而当枪杆子硬到贡夫·班瑞这个程度,那么就连主母都不得不对这位大巫师放尊敬点。
他和他的弟弟互帮互助,主母们纵使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也不得不卖给他一个面子,给贾拉索和贡夫在执政议会里各自留一个位置。
况且贾拉索本身实力也不弱,79级游侠,离传奇也就半步之遥,比一大半主母都强了。
此时贾拉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小刀削着木头玩,他那位便宜老哥没来。贡夫·班瑞向来不理会魔索布莱城的政治,只是一心泡在他的巫术研究中。
贾拉索的小刀在木头上灵巧地翻飞,木屑簌簌落下,很快就现出一个惟妙惟肖的蜘蛛雏形。他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艺术家,对周围能将钢铁都冻裂的紧张气氛毫不在意。
终于,大厅的寂静被两阵几乎同时响起的脚步声打破。
宏伟的黑曜石拱门两侧,两队人马同时踏入。
左边,是魔索布莱城的第一主母,叶芙妮·班瑞。她身着一袭镶嵌着秘银蛛丝的黑色祭司法袍,手持一柄顶端是蜘蛛雕塑的蛇首鞭。她的面容如同蛛后罗丝的神像一般,美丽、威严,却毫无温度。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智慧的沟壑,却没有带走丝毫的权柄。跟在她身后的,是她的长女崔尔,以及一队披着班瑞家族徽记的精锐卫兵,每个人都手按武器,杀气腾腾。
右边,则是杜垩登家族的统治者,玛烈丝主母。她的华服上用血红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献祭符文,一双眼睛燃烧着不加掩饰的野心和狂怒。与叶芙妮的冰冷不同,玛烈丝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她身后同样跟着她的女儿们——大女儿玛雅和二女儿维尔娜,以及杜垩登家族最精锐的武技长。
两方人马在议会长桌的两端停下,如同两头即将展开生死决斗的洪荒巨兽,遥遥对峙。整个大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班瑞主母,”第四家族的吉娜菲主母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那优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还有杜垩登主母,你们两位同时召集议会,不知哪一位才是今天真正的主持者?”
叶芙妮·班瑞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玛烈丝·杜垩登的脸上,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自然是第一家族。我召集各位前来,是为了审判一个背弃了蛛后荣光,与地表精灵暗中勾结,企图颠覆魔索布莱城秩序的叛徒家族。”
她的话音未落,玛烈丝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
“说得真好听,叶芙妮,”玛烈丝的声音尖锐而充满恨意,“恐怕你说的那个叛徒家族,就是你自己吧!在座的各位主母,我,玛烈丝·杜垩登,以杜垩登家族九代侍奉蛛后的荣耀起誓,班瑞家族,这个盘踞在魔索布莱城第一宝座上太久的腐朽家族,已经背叛了我们!”
“放肆!”班瑞主母的长女崔尔厉声喝道。
“肃静!”叶芙妮只是淡淡地抬了抬手,便制止了女儿的冲动。她的目光依然锁定着玛烈丝,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玛烈丝,你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指控第一家族?你要拿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