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室里，南易还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方卫国的小腿。
“方主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丁秋楠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刚才还想对自己献殷勤的男人，此刻却卑微得像条狗，心里五味杂陈。
她偷偷看了一眼方卫国，那双美目里，敬畏之色更浓了。
方卫国低头，看着脚下的南易，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
“你错在哪儿了？”他淡淡地问道。
“我不该用食堂的罐子，不该上班时间乱跑……”
“放屁！”方卫国一脚把他踹开，“你错在，不该上班时间擅离岗位，跑来骚扰我们厂的女同志！丁医生是我们厂请来的高材生，是宝贵人才，不是你这种厨子能惦记的！懂吗？”
这话，说得又重又狠，既是敲打南易，也是在向丁秋楠宣示主权。
南易被踹了一脚，非但不怒，反而像是被打醒了，连连点头哈腰：“懂，懂！我懂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看见丁医生，都绕着走！”
“这还差不多。”方卫国见火候到了，这才把声音缓和下来。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副领导的架子，慢悠悠地说道：“南易啊，其实，你这人，也不算坏，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你那手厨艺，我听说了，不错。”
南易一听这话，眼睛里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你的问题，是思想觉悟不够高，总想着走歪门邪道。”
方卫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不过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谢谢方主任！谢谢方主任！”南易如蒙大赦，感激涕零。
“先别急着谢我。”方卫国摆了摆手，“我这人，向来是赏罚分明。你犯了错，我敲打你。你要是好好干，立了功，我也不会亏待你。”
他看着南易，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胡萝卜。
“你那大师傅的位子，也干了好几年了吧？想不想再往上走走，当个食堂的班组长，管管人？”
南易的呼吸，瞬间就急促了。
食堂班组长！那可是半个干部了！手底下管着十几个人的吃喝拉撒，油水足，地位高！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想……想！”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想就行。”方卫国点点头，“以后，就把你那点小聪明，都用在正道上。好好干活，管好你的后厨，别给我出乱子。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出半年，就让你坐上那个位子。”
“方主任！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南易再也控制不住，又是“噗通”一声跪下了，这次，是心甘情愿，五体投地。
丁秋楠在一旁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一双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前一秒还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下一秒又能恩威并施，把一个大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也太让人着迷了。
打发走南易，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方卫国和丁秋楠。
气氛，重新变得暧昧起来。
方卫国走到她面前，伸手，很自然地帮她把一缕散落的秀发，别到了耳后。
丁秋楠的脸颊，瞬间就红了。
“你家里的事，我都记着呢。”方卫国低声说道，“这个周天，你等我。我弄点米面粮油，还有肉，给你家送过去。”
“啊？不用了！卫国哥，这怎么行！”丁秋楠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我说行就行。”方卫国的语气，充满了不容拒绝的霸道，“你不用管，也别跟你家里人说。到时候，我直接上门。”
他看着她那双因为激动和羞涩而水光潋滟的眼睛，补充了一句：“这是命令。”
丁秋楠彻底没话了。
她只能低着头，心脏“怦怦”狂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给融化了。
……
快下班的时候，方卫国的办公室门，又被敲响了。
是南易。
他手里，提溜着一个网兜，里面是两条崭新的“中华”牌香烟。
“方主任，”他一进屋，就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地把烟递了上来，“今天的事，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这点小意思，您千万得收下，就就当我给您赔罪了。”
方卫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伸出手，一把将那两条烟拿了过来。
南易心里一喜，以为对方是收下了，正想再说几句好话。
可方卫国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彻底懵了。
只见方卫国拿着那两条烟，猛地往桌子上一拍，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声色俱厉地喝道：“南易！你胆子不小啊！”
南易被吓得一个哆嗦：“方主任，我怎么了？”
“你还问我你怎么了？”方卫国指着那两条烟，痛心疾首，“我下午刚跟你说了，要你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你转头就给我来这一套？你想干什么？想拉我下水，跟我搞权钱交易吗？！”
“不是啊……”南易急得快哭了。
“不是什么不是！”方卫国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我告诉你，我方卫国，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你这种糖衣炮弹，对我没用！我之所以愿意给你机会，是看你本质不坏，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让你来跟我拉关系，走后门的！”
他把那两条烟，重重地塞回南易怀里。
“烟，你拿回去！话，我也给你说明白了！再有下次，你就不是去当班组长了，是直接给我滚出轧钢厂！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南易抱着那两条烟，像是抱着两块烫手的山芋，整个人都傻了。
他晕晕乎乎地走出方卫国的办公室，站在走廊里，被冷风一吹，才慢慢回过神来。
想不通。
他实在是想不通。
为什么这位方主任，送上门的好处都不要？
他那点玩弄权术的手段，还有那点贪财好色的心思，在他这位方主任面前，简直就像是三岁小孩的把戏，幼稚得可笑。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
他猛地一拍大腿！
我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把李怀德和杨厂长都给干倒！
因为他根本就无懈可击啊！
不贪财，不好色，油盐不进，水火不侵！
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人正直，大公无私！
这种人，你怎么跟他斗？你拿什么去腐蚀他？
南易在这一刻，仿佛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他看着方卫国办公室那紧闭的房门，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半分侥幸和不服。
剩下的，只有发自内心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