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过山道，将石阶上的血迹照得发亮，像谁打翻了一罐陈年胭脂。陆无尘的酒葫芦还歪在石栏边，葫芦口朝下，一滴残酒缓缓滑落，砸在石缝里那株刚冒头的藤芽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藤芽抖了抖，叶片舒展，竟在阳光下泛出一丝银边。
“看来它还挺挑水。”他啧了一声，弯腰把葫芦捡起来，顺手在袖口蹭了蹭葫芦口的湿痕，“下次得换不锈钢的，这玩意儿漏得比我的人生规划还快。”
没人笑。
金龙缩在他肩头，爪子抠着衣领，尾巴僵得像根晾衣杆。赵无极掌心的紫纹还在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烙了一下。童谣盯着地面，鼻翼微动，手指无意识地掐着静心藤的叶脉。
白璃站在三步外，银发垂落，狐尾轻轻摆动，尾尖那抹半透明的痕迹在晨光中格外刺眼。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掠过尾尖，那处虚影般的毛发竟微微一颤，像是被风吹动的纱。
陆无尘眯眼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心里却默默点开系统界面。
【任务进度：1\/5】
【幻听诱导：已激活，冷却中】
【新提示：检测到高纯度混沌残留，建议采集。】
他啧了一声：“你这系统现在连天气预报都兼职了？”
玉佩微微一震，像是在翻白眼。
就在这时，雾气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细缝。
陆无尘抬手，五指张开，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众人屏息。
下一瞬，空气如纸般被撕开，一道黑影从雾中踏出，脚不沾地，身形模糊，仿佛只是光线扭曲出的错觉。它没有五官，只在脸中央浮着一枚血月烙印，红得发黑。
“又来个不要脸的。”陆无尘叹了口气，“这年头连刺客都开始走极简风了？”
话音未落，那黑影已化作一道残影，直扑童谣。
赵无极暴喝一声，双掌翻飞，紫气如雷蛇缠绕，轰然拍出。金龙也喷出一口龙息，金焰如网，封锁退路。
可那黑影竟在空中微微一折，像是穿过了某种看不见的褶皱，瞬间绕开攻击，指尖直取童谣咽喉。
就在这刹那，陆无尘指尖一掐，系统界面弹出。
【幻听诱导·释放】
五十丈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黑影的动作猛地一滞，眼眶处那枚血月烙印剧烈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它停在半空，指尖离童谣咽喉仅差一寸，身体却开始微微发抖。
“你不过是祭品……”一道低语在它耳边响起，清晰得如同自己心跳，“你的血，早就不属于你了。”
它瞳孔骤缩，动作迟了半息。
就这半息。
白璃动了。
她如银月坠地，狐尾横扫，银焰缠上黑影手臂。那火焰不灼人，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净化之力，黑影惨叫一声，手臂瞬间焦黑，黑气如活蛇般从伤口喷涌而出。
可它没退。
反而狞笑着，另一只手猛然拍向白璃胸口。
白璃不闪不避，左手一抬，掌心正对那团黑气，银发无风狂舞，眸光如雪崩前的极光。
“既敢染我道途，”她声音冷得像冰湖裂开，“便——净！”
掌心银光炸开。
那团黑气如遇烈阳，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被抽离、压缩、净化，化作一缕纯净白气，直冲她掌心，被她吸入体内。
黑影的躯体在银焰中寸寸崩解，最终化作灰烬，随风散去。
而那缕白气入体的刹那，白璃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狐尾的半透明部分，竟在晨光中短暂恢复了实感，毛发根根分明，银光流转，像是被月华重新镀过一遍。
可这状态只持续了三息。
随即，她气息一沉，脸色骤白，狐尾再次变得虚幻，甚至比之前更淡了一分。她踉跄一步，单膝跪地，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白璃！”陆无尘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住。
她没看他，只是抬手捂住心口，声音微弱：“我……听见了……古祭词……‘以血为引，以魂为灯，净世间浊……’”
话未说完，人已昏厥。
陆无尘一把将她抱起，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清的是毒，不是命，能不能别每次都把自己当一次性法器？”
他迅速从灵田空间取出一截静心藤，又倒出一小瓶月华露，撬开她牙关，将液体缓缓喂入。
静心藤的叶片贴上她手腕，泛起淡淡绿光，月华露顺着唇角滑下，在她脖颈上留下一道清亮的痕迹。
金龙凑近嗅了嗅：“这味儿……比上次强多了，是不是因为她吸了那团白气？”
“吸了？”陆无尘冷笑，“她那是拿命换的。”
他低头看着白璃苍白的脸，指尖轻轻擦去她唇边血迹，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系统，积分扣点，给我来个‘别死’套餐。”
玉佩微光一闪，弹出提示：【检测到特殊能量吸收，建议：封印脉门，静养七日。奖励：解锁‘净化反噬’预警模块。】
“哦，现在知道提醒了？”他翻了个白眼，“早干嘛去了？”
童谣这时已蹲在刚才黑影消散处，闭目深嗅。她鼻尖微颤，眉头越皱越紧。
“有味了。”她忽然睁眼，“不是气味……是‘味觉’。像烧焦的符纸，混着铁锈，还有点……甜腥？”
“甜腥？”赵无极皱眉，“血？”
“不，”童谣摇头，“是‘被污染的灵气’。它原本是灵力，但被什么东西……改写了本质。”
陆无尘眼神一凝。
他低头看向白璃，又望向那片灰烬飘散的空地。
“所以，混沌之气……不是凭空生成的，而是被‘污染’的灵力？”
“对。”童谣点头，“就像清水倒进墨池，颜色变了，但源头还在。”
陆无尘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就好办了。”
“怎么说？”
“既然能污染，”他晃了晃酒葫芦，“那就能洗。”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白璃，指尖轻轻抚过她狐尾那抹半透明的痕迹。
“你刚才那招，叫‘净’？”他低声问，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下次，咱们试试‘涮’。”
金龙眨了眨眼：“涮火锅吗？”
“对。”陆无尘咧嘴一笑，“拿混沌当底料，加点白璃的银焰当辣油，涮它个三天三夜。”
童谣忍不住笑出声，赵无极也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时，白璃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缓缓睁开眼，声音虚弱却清晰：“你……再拿我当调料……我就把你炖了。”
陆无尘一愣，随即笑出声：“行，那你当锅，我当汤，金龙当炉子，咱们组个麻辣烫天团。”
金龙炸毛：“我不要当炉子！我要当蘸料！”
“你当蘸料？”陆无尘斜眼，“你那龙息烤红薯都糊，还蘸料？”
“我最近练了新配方！”金龙挺胸，“辣椒面加龙涎香，香到敌人主动投降！”
白璃靠在他肩上，嘴角微微上扬，虽仍虚弱，却不再冰冷。
陆无尘低头看她，轻声问：“听见的古祭词，还能想起来多少？”
她摇头：“只有一句……‘净世间浊’。后面……断了。”
“断了？”他摸了摸下巴，“那咱们就把它接上。”
他抬头望向雾气深处，眼神渐冷。
“既然你们敢用灵力做原料，那咱们就看看，是谁的生产线先崩。”
他从灵田中取出一枚晶莹的种子，轻轻放在掌心。那是他用混沌残渣与静心藤杂交培育的新品种，系统命名为——“涮浊草”。
“等你醒了，”他低声对白璃说，“咱们开个摊，专治各种不服。”
白璃闭着眼，声音几不可闻：“……摊主得你当。”
“那必须的。”他笑了，“我这人虽然咸鱼，但摊位从不跑路。”
晨风拂过，吹散最后一缕雾气。
山道尽头，一片新叶从石缝中钻出，叶脉如符文流转，轻轻一颤，竟将一缕残存的黑气吸入叶中，转瞬化作清光。
陆无尘抱着白璃，转身走向来路。
酒葫芦在腰间轻轻晃荡，葫芦口那滴残酒，终于落了下来。
砸在石阶上，溅起一朵微不可见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