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灵田井口裂痕上爬行，像一只小心翼翼的金甲虫。那道裂痕边缘，昨夜浮现的极淡金纹已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陆无尘蹲在井边，手里捏着酒葫芦，葫芦口卡着的西瓜藤小鱼不知何时被风吹落，正歪在井沿，鱼尾巴翘着，像在指天发誓。
他没去捡。
只是把葫芦轻轻一歪，一滴浑浊的液体滴进裂缝。那滴液体刚触底，整口井轻轻震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嗝。
“消停点。”他拍了拍井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听见敲门就怂了。”
咸鱼玉佩贴在腰间，温温的，像是刚晒过太阳的懒猫。系统界面没再弹出“存活至天亮”那种吓唬小孩的任务，但也没刷新奖励。陆无尘瞅了一眼，界面安静得像块咸鱼干，连个“今日摆烂打卡”的提示都没有。
“行吧，不说话当默认。”他拍拍玉佩，“那我自作主张了——五爪金龙，起床打工！”
“谁打工？谁打工？我昨儿烧焦了龙角，工伤！”金龙从土里钻出半个脑袋，鳞片还冒着黑烟，龙角上挂着片烧糊的净心莲叶子，“你再叫一声，我就举报你虐待未成年神兽！”
“未成年？”陆无尘冷笑，“你蛋壳还没碎那会儿，我就给你浇过灵泉水，算不算早教？”
金龙翻了个白眼，正要回嘴，忽然鼻子一抽，整条龙僵住：“等等……我闻到了……那股味儿又来了！”
陆无尘眼神一凝。
不是幻觉。
灵田深处，那块刻着“前主归葬处”的封印区域，泥土正微微起伏，像有心跳。几根变异紫稻的根须从旁边探出，竟主动缠了上去，像是在……安抚？
“系统。”陆无尘低声，“把所有对外供能线路，给我断了。”
玉佩微光一闪，灵田中央的根系网络瞬间泛起一层淡蓝光膜，像是拉下了百叶窗。几株正在输送灵气的净心莲猛地一颤，叶片发黑，迅速枯萎。
“完了完了！”金龙急得直蹦，“你这是断了北线的净化源啊！那边还有三百多个修士经脉裂着口子呢！”
“不断，他们就不是裂口子，是变筛子。”陆无尘蹲下，指尖轻轻一划，枯萎的净心莲整株被挖出，扔进灵田一角的焚化区，“那玩意儿已经被污染了，再供能，等于给人灌毒汤。”
话音刚落，焚化区腾起一缕金红火苗，竟是那莲株自己烧了起来。灰烬飘起时，一粒种子缓缓浮出，通体金红，像裹着熔岩。
“哟，临死还变异？”陆无尘挑眉，“系统，记一下，这算工伤抚恤金。”
系统没回，但那粒种子自动被收进灵田储物格，标签上蹦出三个字：【火莲种·未命名】。
“行，等你命名那天，我请你吃火锅。”他拍拍土站起来，看向北线方向，“现在，该上菜了。”
北线战场，地脉黑气如毒蛇游走，联盟修士们盘膝而坐，脸色发青。童谣跪在最前，药锄插地，额头冷汗直流。
“逆源露失效了……灵脉在反噬……”她喃喃，“再这样下去，他们经脉会彻底崩解。”
白璃站在战阵中央，混沌灵珠悬浮在头顶，银发垂落，狐尾微光闪烁。她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锋利。
“撑住。”她低声道，“陆无尘不会放着不管。”
话音未落，地面忽然震动。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不是剑气，不是符咒，而是一株向日葵。
确切地说，是一株两丈高的变异向日葵，花盘如太阳，边缘泛着迷幻紫光。它落地的瞬间，整片战场的黑气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这是……？”童谣瞪大眼。
“别看花盘！”白璃猛地闭眼，“致幻！”
可已经晚了。
几个靠得近的修士眼神涣散，竟开始手舞足蹈，嘴里哼起童谣：“小兔子，蹦蹦跳，跳到南边吃西瓜……”
“呃，这效果……”白璃嘴角抽搐，“是让人快乐到死？”
“快乐才是最好的防御。”陆无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站上高坡，手里拎着酒葫芦，另一只手正往葫芦里塞一株刚挖的向日葵，“黑气靠恐惧蔓延，你让它想点开心的，它就乱了节奏。”
白璃睁开眼，狐尾轻轻一甩：“所以你是让敌人……跳广场舞？”
“比广场舞狠。”他咧嘴，“这玩意儿释放的灵波，能干扰神识同步。教主想远程操控黑气，得先过‘童年回忆杀’这关。”
果然，黑雾翻滚的速度慢了下来，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断断续续。
“趁现在。”陆无尘把酒葫芦往地上一插，“金龙，烧火！”
“烧啥？”金龙还在研究那株向日葵，“这花挺好看，能吃不？”
“烧你自己！”陆无尘一把将它按进土里，“用龙息给灵田加速！我要种点能打的！”
“我又不是微波炉！”金龙惨叫，但龙角还是冒出了火苗。灵田深处，时间流速骤然加快，土壤翻涌，三道破土声接连响起。
第一株，形如巨蕨，叶片宽大如盾，边缘泛着金属光泽。第二株，根系如蛛网，迅速蔓延至伤员脚下。第三株，藤蔓漆黑如墨，直扑黑雾祭坛基座。
“系统爸爸。”陆无尘摸了摸咸鱼玉佩，“这仨，算不算‘能打的’？”
玉佩没亮，但灵田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叮”，像是有人在远处敲了下键盘。
巨蕨率先发威。
叶片一抖，数十道灵液箭激射而出，每一支都精准命中黑气锁链的节点。锁链崩断，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准头不错。”陆无尘点头，“就是长得有点像我家后院的遮阳伞。”
藤蔓已缠上祭坛，分泌出墨绿色汁液，滋滋作响，符阵边缘开始冒烟。
“腐蚀性挺强。”他咂咂嘴，“就是分泌过程有点……像鼻涕。”
最神奇的是那株根系植物。它像一张活毯子，轻轻覆盖在伤员身上。几息之后，一名经脉裂开的修士猛地睁眼，一掌拍地：“我好了！我能再战三百回合！”
“别吹。”陆无尘提醒，“你刚才是被幻术控制跳了十分钟‘小兔子蹦蹦跳’，形象已经崩了。”
那修士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还在抖的手，默默坐了回去。
白璃看着这一切，银发微动：“你什么时候培育的这些？”
“就你跟教主对峙那会儿。”他耸耸肩，“灵田自动变异的。可能它也觉得，天天种西瓜太没出息了。”
“所以……灵田在回应危机？”她若有所思。
“谁知道呢。”他蹲下，指尖轻触灵田土壤，“也许它只是不想被前主人抢回去。”
话音未落，巨蕨一片叶片忽然抖了抖。
叶面上，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眉眼依稀可辨，竟与陆无尘有七分相似。那脸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陆无尘没动，也没抬头。
只是把酒葫芦从地上拔出来，往灵田里倒了半口陈年老酒。
“请客的。”他咕哝，“下回别用我的脸当投影仪。”
灵田微微一震，像是笑了。
北线黑气终于退散，祭坛崩塌，天道碎片重新浮现微光。联盟修士们陆续起身，有人甚至开始鼓掌。
童谣跑过来，手里捧着那粒金红种子：“这个……能给我研究吗？”
“拿去。”他摆摆手，“改天变异出火锅底料，记得分我一口。”
金龙从土里钻出，龙角还冒着烟：“老大，我有个问题。”
“说。”
“你刚才倒进灵田的酒……是不是我藏了三年的‘醉生梦死’原浆？”
陆无尘眨眨眼：“你觉得呢？”
金龙张嘴欲哭，却被他一把按住脑袋。
“别嚎。”他指着北线地平线，“你看，那边的黑雾，是不是在……退？”
金龙抬头。
黑雾确实在退，但退得极慢，像是在等待什么。
而就在这时，灵田最深处，那口井的裂痕边缘，金纹再次浮现，比昨夜更清晰了一分。
陆无尘盯着那纹路，忽然伸手，将咸鱼玉佩按进井口。
玉佩与裂痕接触的瞬间，整片灵田轻轻一震。
井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玉佩的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