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田边缘的藤蔓忽然抖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火燎到，整片变异薄荷林同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陆无尘猛地睁眼，掌心刚压下去的麻意瞬间炸开，顺着胳膊一路窜到肩颈，像有把生锈的锯子在骨头缝里来回拉扯。
他没动，只把酒葫芦残灰往袖口里塞了塞，顺手摸了摸腰间的咸鱼玉佩。那玉佩裂纹黑得发沉，光早就没了，摸上去甚至有点烫手。
“系统？”他低声问，“你要是再装死，我就把你兑成‘三天躺平免打卡’奖励。”
界面半天没蹦出来，倒是灵田数据流自己浮了一行红字：【薄荷净化模块过载，吸收率100%，即将崩解。】
“哈？”他扯了扯嘴角，“你这不还挺能蹦跶？刚才装死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话音未落，东北角一根主藤“咔”地断了，断口焦黑，还冒着银灰色的烟。那烟不散，反而扭成几个小圈，飘着飘着，一头扎进地上的酒葫芦残灰里。
陆无尘眯眼盯着那灰堆，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那灰本该被他撒得七零八落，可现在居然微微拱起，像底下有东西在呼吸。
“行吧。”他叹了口气，“你不干活，我来。”
他盘腿坐到灵田中央，伸手按上那根还在冒烟的断藤。掌心刚贴上去，一股阴冷的气流就顺着经脉往里钻，像是有人拿冰针往他骨头里插。
“系统，把净化路径切我身上。”他咬牙道，“反正我这身经脉本来就是废的，多裂几道也不差。”
【警告：宿主经脉混沌裂痕已达临界，强行分流可能导致意识溃散。】
“你早不说晚不说，等我手都放上去了才说？”他冷笑，“我现在撤手，灵田炸了你赔？还是把白璃的尾巴赔给我当烤串？”
系统沉默。
他也不等回应，直接催动灵力，把那股混沌残流往自己体内引。起初还行，可刚过肩胛，玉佩突然一震，裂纹里泛起一阵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撞。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白雾里，脚底下是碎成片的玉佩，每一块都映着不同的画面。他看见七岁的自己跪在祠堂前，头顶悬着一块发光的玉佩，一个穿白衣的人站在背后，声音冷得像霜：“道体未启，不可承满。”
话音一落，玉佩猛地砸下来，正中他天灵盖。
“啊！”他闷哼一声，猛地抽回手，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栽进灵田泥里。
白璃睁开眼，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你做什么？”
“试个新菜谱。”他撑着地坐起来，嘴角溢了丝血，“主料是自己，辅料是混沌，调味是系统不靠谱。建议别点。”
她没接话，只盯着他掌心——那手背青筋凸起，皮肤底下隐隐有黑线在爬。
童谣也醒了，鼻尖微动，眉头皱成一团：“你……你刚才用了‘满’的力。”
“我哪有满？”他抹了把嘴，“我这人从出生起就空得能当回音壁。”
“不是力气。”她摇头，“是‘状态’。你刚才……像一杯倒得太满的酒，再加一滴就要炸。”
陆无尘一愣。
系统界面突然闪了一下，蹦出半行字：【检测到宿主触及‘承满即崩’规则，解锁隐藏提示：空载，方为道体真谛。】
“啥？”他盯着那行字，“你这系统是不是喝多了？什么叫空载才是真谛？我空着的时候你不是天天催我‘赶紧修炼’‘别躺了’？”
系统又没了声。
他抬手想拍玉佩，结果指尖刚碰上裂纹，整块玉“嗡”地一震，黑光直接窜进他经脉。那一瞬，他脑子里又闪出那句话：“道体未启，不可承满。”
“原来不是不能用……”他靠着藤蔓墙，嗓子发干，“是满了会炸。”
白璃闭了闭眼，狐尾微微颤了下，透明得几乎看不见。
童谣低头看着灵田，那片断藤的碳化处还在冒银烟，烟丝缠着残灰，一圈一圈，像在写什么字。
五爪金龙缩在薄荷叶底下，连尾巴尖都不动了，鳞片冷得像冰。
灵田数据流开始倒计时：【死寂倒计时：2小时37分。】
“两小时？”陆无尘咧了咧嘴，“够我睡一觉了。”
没人接话。
他仰头看着灵田上空那层半透明的屏障，藤蔓已经不再生长，连叶子都耷拉着，像一群被晒蔫的狗。
“行吧。”他慢吞吞掏出酒葫芦残灰，往掌心倒了一小撮，“最后赌一把。”
他刚要撒，那堆灰突然自己动了。
一缕极淡的酒气从灰里钻出来，蛇一样绕上那根断藤，缠住那团银烟，轻轻一卷。
灰烬表面浮出半行字，歪歪扭扭，像是醉汉写的：
“酒不满，杯不碎……”
字一现，立刻消散。
陆无尘盯着那灰堆，忽然觉得心跳有点乱。
那缕酒气没散，反而顺着地面爬，一点点靠近他掌心的灰。它不动声色地缠上他指尖，像在试探。
他没甩开。
那气流微微一震，忽然和他脉搏同频跳了一下。
白璃忽然开口：“酒道人留的酒气……还在认你。”
“他认的不是我。”陆无尘低声道，“是他那壶永远喝不完的烂酒。”
话音刚落，他胸口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低头一看，玉佩裂纹深处，竟浮出一个极小的“归”字，一闪即逝。
童谣猛地抬头：“你刚才……是不是又引混沌进来了？”
“没有。”他摇头，“这次是它自己来的。”
他抬手，想把玉佩摘下来，结果指尖刚碰上，整块玉“咔”地裂开一道新缝。黑光顺着裂缝往外溢，像有东西要冲出来。
白璃想站起来，可刚撑起身子，狐尾一软，又跌坐回去。
童谣伸手去扶，结果鼻尖刚靠近陆无尘，整个人一僵。
“你身上……有‘空’的味道。”她声音发颤，“像……像被挖走了一块。”
陆无尘低头看自己掌心，那灰堆里的酒气正一圈圈缠上来，和他的脉搏越贴越近。
他忽然笑了：“系统爸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不能用力量，而是得先把自己掏空？”
没人回答。
灵田数据流最后一行红字闪烁：【死寂倒计时：1小时03分。】
他抬起手，把掌心的灰烬缓缓洒向灵田中央。酒气跟着飘起，缠着银烟，像一条细线，连向那块裂开的玉佩。
玉佩震动了一下。
裂纹中，又浮出半个字。
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