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还在往下掉，像被什么东西吸着往地底走。
那块刚露出来的符文石板泛着青灰的光，映得三人脸上忽明忽暗。
帝逸之掌心的钥匙裂纹还在微微震颤，像是有股劲儿从地底顺着金属往他骨头里钻。
他没动，楚灵也没动，连墨尘都屏着呼吸，盯着那枚悬空的“天铃”。
可就在这死寂里，部落首领忽然抬手，袍袖一挥，沙地轰然塌陷三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口横在石台前方。
风从底下涌上来，带着一股腐铁和干尸混在一起的味儿。
“谜题过了。”首领声音冷得像刀刮石头，“但圣地不收懦夫。”
他一指裂口：“下去，杀了它，才能走下一步。”
话音落，地底猛地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巨兽翻身。沙缝边缘簌簌抖动，几粒石子滚进去，连回音都没有。
楚灵咽了口唾沫：“它……是什么？”
“沙漠里的东西。”首领眼神扫过三人，“吃了三十七个闯进来的修士，连骨头渣都没吐。”
墨尘冷笑：“所以你是拿我们当耗子试洞？”
“是使命。”老者不知何时站到了首领身侧，拐杖点地，“你们答得出天道，未必扛得住心魔。它不光咬肉，还啃胆。”
帝逸之低头看了眼桃木剑——剑身沾了点沙，正泛着微弱的青芒，像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他没擦，反而握得更紧。
“那就下去。”他说。
楚灵一愣：“你真要跳？”
“不跳，难道等它爬上来？”他抬头看她，眼神没半点犹豫，“你怕？”
她咬住下唇，手腕上的布条还在烫，可她没躲：“怕。但我不退。”
墨尘哼了声，从怀里摸出一张焦黄的符纸，往手心一拍，血线顺着掌纹渗进符面：“我可不想死在这儿，但更不想死在你们后头。”
三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话。
帝逸之率先迈步，一脚踩进裂口。沙壁滑得像涂了油，他反手把桃木剑插进侧壁稳住身形，整个人顺着斜坡滑了下去。楚灵紧跟着跳，墨尘最后一个，落地时还顺脚踹了块滚石下去，听着它砸在深处“咚”地一声闷响。
底下是个巨大的沙穴，穹顶高得看不见顶，四壁嵌着发暗的骨片，像是某种巨兽的肋骨拼成的墙。空气又干又重，吸一口喉咙都发涩。
正中央，一团黑影趴在地上，大得像座小山。背脊拱起，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甲壳，每片都像生锈的铁盾。脑袋埋在前肢之间，鼻孔里喷出的气流带着腐臭，吹得地上的沙一圈圈荡开。
“这玩意儿……是活的？”楚灵声音压得极低。
“不止。”墨尘眯眼，“它在睡，但耳朵竖着。”
话音未落，那怪物脑袋猛地一抬。
一双眼睛亮了起来——不是反光，是自己在发光，黄得发绿，像两盏埋在沙里的鬼火。
它没吼，只是缓缓撑起身子，甲壳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四肢着地时，整个沙穴都震了一下。尾巴一扫，半堵骨墙“哗啦”塌成碎片。
帝逸之往后退半步，手里的桃木剑横在身前：“它怕光。”
“你说什么？”楚灵问。
“它眼睛一开一合之间，有阴影在动。”帝逸之盯着那对鬼火，“刚才它抬头，顶上那片骨片的影子扫过它眼皮——它眨了。它怕强光。”
墨尘立刻反应过来：“你打头阵，我找弱点，她控场。”
“怎么控？”楚灵皱眉。
“你不是能引妖力入地吗？”墨尘眼神一厉，“现在，给我把这地方的地气全搅乱！它靠感知震动走路，乱了它就瞎！”
楚灵没再问，立刻蹲下，掌心按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画了个倒三角的符阵。沙地瞬间发烫，一道暗红纹路像蛛网般蔓延开去。
怪物果然一顿，脑袋左右晃了晃，像是听不见了。
帝逸之抓住机会，脚下踏出七星步，桃木剑一挑，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剑尖金光一闪，三张符纸腾空而起，贴向怪物头顶。
“雷符！压它！”
符纸炸开，雷光如网罩下。怪物终于怒了，前肢猛地一刨，沙浪冲天而起，硬生生把雷网撞散。它张嘴，一道黑气从喉咙里喷出，直扑帝逸之面门。
“闪！”墨尘大吼。
帝逸之侧身翻滚，黑气擦着道袍掠过，后摆“嗤”地烧出个洞，焦味四散。
“毒息！”他滚地时低喝，“别吸！”
楚灵已经站起，双手掐诀，把妖力往地下压。沙地开始龟裂，一道道裂纹如蛇般爬向怪物四肢。它一踩一个空，左前肢猛地陷进地缝，身子一歪。
“就是现在！”墨尘从怀里甩出三枚铜钉，钉子上刻满血纹，钉尖朝下，直插怪物右后腿关节。
“给我——锁！”
铜钉入肉，怪物一声闷嚎，整条腿抽搐着抬不起来。
帝逸之趁机跃起，桃木剑直刺它左眼。剑尖离眼球只剩半尺，怪物脑袋猛地一偏，甲壳边缘像刀刃般扫来。他收剑不及，肩膀被划出一道血口，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骨墙上。
“逸之！”楚灵惊叫。
他咳了口血，却咧嘴笑了：“没瞎，但慢了。”
墨尘喘着粗气：“你他妈找死啊？”
“它右腿瘸了，左眼护得死，说明——”帝逸之抹了把嘴角，“弱点在左脸。”
楚灵忽然抬手：“等等……它甲壳缝里……有光。”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怪物左颈下方，一片甲壳边缘，正透出微弱的蓝光，一闪一灭，像心跳。
“不是它自己发的。”墨尘眯眼，“是里面的东西。”
“管它是什么。”帝逸之撑地站起，左手迅速从布袋里摸出一张金纹符，“它动一下，我就让它炸一下。”
他咬破手指，在符纸上画了道血线，高高举起。
“楚灵！再拉一道裂！”
楚灵点头，双手再次按地，妖力狂涌。沙地“咔”地裂开一道深缝，直逼怪物右后腿残钉。它挣扎着想拔腿，左颈蓝光猛地一亮。
就是现在。
帝逸之符纸一拍，桃木剑灌满道力，整个人如箭射出。
剑尖直刺蓝光源头。
怪物终于发出第一声吼——不是咆哮，是尖叫，像千百人同时惨叫叠在一起。整个沙穴剧烈震颤，骨墙大片剥落。
剑入甲壳三寸，被什么东西卡住。
蓝光暴涨，照得三人睁不开眼。
帝逸之死死顶着剑柄，肌肉绷得发抖：“它……在动……里面……有东西……要出来……”
墨尘一把拽住他后领：“拔剑！快！”
楚灵却盯着那光，突然喊：“别拔！光……是往里的！它在吸！”
话音未落，蓝光骤收。
沙穴重归昏暗。
怪物的身体缓缓塌下，像被抽空了气。甲壳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干枯如木乃伊的躯干。左颈那个洞口，黑得像无底深渊。
而那道蓝光，正顺着剑身，一寸寸往桃木剑里钻。
帝逸之瞪大眼：“它……不是怪物……是容器……”
墨尘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剑，翻过来一看——剑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纹，正泛着和蓝光一样的色泽。
“你剑……吞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