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明昭似乎完成了最后一个焊点。她放下焊枪，拿起连接线，快速地将那块改造好的小板子与示波器主体线路连接好。
然后，她打开了示波器的电源开关。
“嗡——”
一声轻微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嗡鸣响起。示波器那布满灰尘的圆形屏幕先是闪烁了几下雪花，随即，一条清晰、稳定的绿色扫描基线，缓缓地、坚定地在屏幕中央亮了起来！
成功了！用一堆废旧零件和一台“报废”的示波器核心，她硬是拼凑出了一台能用的基础信号显示设备！
霍华静静地站在门口阴影里，看着明昭微微直起身，似乎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万用表，开始测试她刚焊好的那块板子上的关键点电压。
她那沾着油污的侧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霍华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纯粹属于技术攻坚成功的专注亮光。
这光芒，比昨晚实验室里那些冰冷的仪器荧光更灼人。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王爱刻意拔高的、带着不满和催促的声音。
“李卫国！让你给新来的‘负责人’送零件，磨蹭什么？人呢？东西送到了吗？她那‘伟大’的项目，没零件可开不了张！”
脚步声和话音在门口戛然而止。
王爱和陈松年也出现在了门口，正好看到实验台上那台被拆得七零八落、但核心屏幕亮着稳定基线的“报废”示波器。
以及明昭脚边散落的零件和她手中那块明显刚焊接好的、连接着示波器的自制小板子。
王爱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陈松年镜片后的眼睛也猛地睁大，死死盯着那亮起的屏幕和明昭手中简陋却有效的“作品”，脸色变幻不定。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示波器屏幕发出的微弱绿光，映照着明昭沾着灰尘和油污却平静专注的脸，也映照着门口几人震惊、难堪、阴沉的各异神情。
示波器屏幕稳定的绿光，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王爱和陈松年脸上。
实验室里死寂得能听到灰尘落下的声音。
王爱脸上的错愕迅速被一种被冒犯的愠怒取代，她盯着那堆“废物”拼凑出的成果，声音拔高，尖利地刺破此刻空气中的寂静。
“谁让你乱拆所里设备的？！这是国家财产！还有，谁允许外人进核心实验室的？！”
她的矛头，猛地转向门口阴影里的霍华，眼神锐利如刀。
保密条例是研究所的铁律！霍华虽是团长，但非本项目人员，出现在这里就是严重违规！
陈松年也瞬间从震惊中回神，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异常严肃，他看向霍华，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霍团长？这里是高度保密的研发区域，按照规定，您不能进入。请您立刻离开。”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霍华军装衬衫胸前那个微微鼓起、似乎塞着什么东西的口袋。
霍华帽檐下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周身气压瞬间降低。他当然知道规矩，但脚步却像生了根。
他无视了王爱和陈松年，深沉的目光只锁在明昭身上。
她正放下万用表，拿起一块沾了酒精的棉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电路板上多余的焊锡和手指上的油污，对门口的冲突恍若未闻。
“霍团长！”王爱见他不为所动，火气更旺，直接上前一步，几乎要挡在霍华面前。
“请你马上出去！否则我要叫保卫科了！明昭同志，你也太不像话了！项目还没开始就破坏公物，还带无关人员进来！张院长让你独立负责，不是让你无法无天！”
“无关人员？”霍华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冷硬，像淬了冰。他锐利的目光终于从明昭身上移开，落在王爱脸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我是来执行军区对重点保密项目例行巡检的。柳工，你对我的身份和职责，有疑问？”
他故意强调了例行巡检和重点保密项目，尽管这巡检本不该由他这个团长亲自执行，时间点也过于巧合。
王爱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悸，气势不由得弱了半分，但依旧梗着脖子：“巡检？那也得提前通知，按规定登记！霍团长，你这属于……”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霍华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通讯器项目关乎边防通讯安全，优先级最高。我接到报告，所里有人对项目负责人设置障碍，消极配合。”
他冰冷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地上那台被拆解的示波器残骸，以及李卫国送来的那张画满红叉的清单。
“王工，李卫国同志送来的这份清单，以及这台特意‘分配’过来的故障设备，就是你所说的‘配合’？”
王爱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变得煞白。她没想到霍华会如此直接地撕破脸皮！还搬出了“消极配合”的大帽子！
陈松年眉头紧锁，立刻上前打圆场，语气依旧沉稳，但带着一丝急切。
“霍团长误会了！王同志也是出于对项目的慎重，想考验一下明昭同志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示波器虽然老旧，但核心部件还能用，正好物尽其用嘛！至于零件短缺，确实是所里客观困难，我们正在想办法协调……”
他试图将刁难粉饰成“考验”和“客观困难”。
就在这时，一直背对着他们、仿佛置身事外的明昭，擦干净了手，转过身来。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铁青的王爱、试图圆场的陈松年，最后落在霍华紧绷的侧脸上。
“他留下。”明昭的声音清晰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什么？！”王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松年也愣住了：“明昭同志，这不合规矩……”
“我的项目。”明昭的目光转向陈松年，清澈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规则范围内，我负责。他，”
她指了下霍华，“有权限了解项目基础进度，确保军区需求落实。现在，他是我的对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