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烟花又炸开了一轮，金红的光透过玻璃窗，在病房的白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阳刚把妈妈吃完饺子的碗收起来，爸爸正拿着热毛巾给妈妈擦手，病房里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暖黄的灯光裹着消毒水的味道，倒也生出几分难得的静气。
“往年这时候，家里早该满屋子香味了。”爸爸把毛巾叠好放进盆里，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却藏不住一丝遗憾，“你妈总说，除夕的饺子要包三种馅，白菜猪肉是你的，韭菜鸡蛋是我的，她自己爱吃芹菜牛肉的。”
妈妈靠在枕头上，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子上的纹路——那是林阳前几天带来的新被套，印着浅灰色的小梅花，妈妈说“看着干净”。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很轻的气音，林阳赶紧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妈，您别说话，听我跟爸聊就行。等您好点了，咱们明年在家包三种馅的饺子，我跟您学芹菜牛肉的，保证比您包的还好吃。”
妈妈眼里弯起笑纹，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捏了捏，像是在说“好”。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三下，紧接着是一串熟悉的、闹哄哄的脚步声——不是医院护士那种轻手轻脚的，是带着烟火气的、沉甸甸的脚步声。林阳愣了一下，心里纳闷：这时候会是谁？护士刚才说过除夕晚上不会来查房了，难道是爸爸的老同事？
他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先是一只提着保温桶的手伸进来，紧接着是大哥洪亮的声音：“大老伯儿！大老婶儿！阳阳！我们来给您拜年啦！”
林阳彻底懵了——门口挤着好几个身影，大哥走在最前面，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红色的围巾，双手抱拳举在胸前；后面跟着二哥，手里拎着两个大纸袋子，肩上还挎着个酒盒子；大姐和二姐走在中间，手里也都提着东西，大姐手里的保温桶冒着热气；最后面是三哥和小五，小五个子蹿得快，半个身子探在前面，手里攥着个小红包，眼睛亮晶晶地往病房里瞅。
“哥？姐？你们怎么来了？”林阳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声音都有点发颤。他早上给大哥发消息说“今年就在医院陪爸妈过年了，你们不用惦记”，大哥当时回复“好，那我们初一再去看你们”，怎么突然全都过来了？
“这不除夕嘛，哪能让你们一家三口在这儿冷清着！”大哥率先走进来，对着爸爸和妈妈深深鞠了一躬，双手依旧抱拳，“大老伯儿，大老婶儿，过年好！祝您二老身体硬朗，大老婶儿早日康复！”
二哥紧跟着进来，也学着大哥的样子鞠躬，声音爽朗：“大老伯儿，大老婶儿，过年好！我们听阳阳说您恢复得好，今天特意过来热闹热闹！”
“老舅，老舅母，过年好！”大姐和二姐也走了进来，说话时眼里都带着笑，大姐还特意凑到妈妈床边，轻轻握住妈妈的另一只手，“老舅母，您看着气色比上次视频时好多了，是不是能多吃两口饭了？”
最后进来的小五，蹦蹦跳跳地跑到爸爸面前，把手里的小红包递过去，脆生生地喊：“四大爷，四娘，过年好！这是我给四娘的压岁钱，祝您快点好起来！”
爸爸和妈妈都愣住了，爸爸手里还拿着刚拧干的毛巾，悬在半空中，妈妈则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嘴唇动了好几下，眼里瞬间就漫上了泪光。病房本来就不大，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瞬间就被填得满满当当，原本冷清的空气里，一下子就飘满了熟悉的声音、带着温度的气息，还有……保温桶里传出来的螃蟹香味。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过年？”爸爸反应过来，赶紧把毛巾放下，伸手去接大哥手里的保温桶，手都有点抖，“不是说初一再来吗？这么冷的天，还跑这么远。”
“嗨，这不是怕您二老孤单嘛！”大哥笑着把保温桶塞到爸爸手里，又指了指二哥手里的纸袋子，“您看，我们特意跟大伯儿、二伯儿他们说了，今天都过来陪您过年。二哥特意去市场买的活螃蟹，刚在我家蒸好，还热着呢，赶紧打开让大老婶儿闻闻香！”
二哥立刻把手里的纸袋子递过来，里面装着两个圆鼓鼓的保温盒，打开一个，热气“腾”地冒出来，橙红色的螃蟹卧在里面，壳上还泛着油光，鲜美的香味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病房。“大老伯儿，您闻闻，这螃蟹是刚捞上来的，我特意挑的母的，满黄！大娘早上还叮嘱我，说大老婶儿现在只能吃点软的，等会儿我给她剥点蟹肉，拌点醋，保证好消化。”
妈妈看着螃蟹，又看了看围着她的亲戚们，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高兴，是太高兴了，高兴得说不出话。大姐赶紧从包里拿出纸巾，轻轻帮妈妈擦眼泪，声音放得软软的：“老舅母，您别激动，咱们今天高兴，不哭啊。您看我们都来了，今天咱们就在这儿热热闹闹过个年，比在家还热闹呢！”
“对！热闹！”小五凑到床边，仰着小脸看妈妈，“四娘，我还带了烟花呢，等会儿咱们在医院楼下放，可好看了！大伯儿说，放烟花能驱邪气，四娘看了烟花，病肯定好得更快！”
林阳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眶也热了。他想起以前过年，一大家子人都挤在大伯儿家的大屋里，爸爸和大伯儿、二伯儿喝酒，妈妈和大娘、二婶儿包饺子，老姑和大姑坐在旁边择菜，他们这些小辈在院子里放烟花，闹得满天都是笑声。那时候他总觉得，过年就是要这么吵吵闹闹的才叫过年，可今年在医院，他以为这样的热闹要缺席了，没想到亲戚们竟然特意赶过来，把这份热闹送到了病房里。
“你们……你们还带了什么？快坐，快坐。”爸爸赶紧拉过旁边的椅子，又把自己坐的凳子让出来，“阳阳，快给你哥你姐倒水，我这儿有刚烧好的热水。”
“哎！”林阳赶紧应着，转身去拿杯子。二哥已经打开了另一个保温盒，里面是切好的酱牛肉，酱色的肉上撒着葱花，看着就有食欲。“大老伯儿，这酱牛肉是二伯儿昨天炖的，炖了三个小时，二婶儿在旁边守着，说一定要炖到用筷子能戳透，大老婶儿吃着不费牙。”
大哥则从二哥肩上拿下那个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瓶包装精致的五粮液，红色的盒子上印着金色的字，看着就喜庆。“大老伯儿，给您！这是大伯儿托朋友买的正宗五粮液，早上我去他家拿的时候，大伯儿还特意嘱咐，说今天是除夕，让您少喝一盅，解解乏，别总绷着弦儿。”
爸爸看着那瓶酒，又看了看妈妈，有点犹豫：“这……合适吗？晚上我还得照顾你大老婶儿呢，要是喝了酒，万一有事……”
“哎呀大老伯儿，您放心！”大哥拍了拍胸脯，二哥和三哥也跟着点头，异口同声地说：“没事儿！今天除夕，医院也不会说什么的！您就少喝一点，解解乏，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晚上照顾大老婶儿的活儿，轮不到您！”
“就是啊老舅！”二姐也插进话来，她已经把带来的折叠小桌子打开，放在病房中间，正把螃蟹、酱牛肉往桌子上摆，“您看，我和大姐都带来了睡衣，今天我们俩不走了，晚上我守上半夜，大姐守下半夜。老姑刚才还发消息问呢，说要是人手不够，她今晚就过来换班，您就踏踏实实歇会儿，跟我哥他们喝两盅。再说了，外面都在放炮，声音这么大，老舅母今天肯定睡不好，有我们在，还能帮着多照看照看。”
大姐也跟着点头，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砂锅，里面是熬好的小米粥：“老舅，这小米粥是大姑早上起来熬的，用砂锅慢熬了一个小时，熬得稠稠的，大姑说老舅母现在需要补气血，小米粥最养人。您就别操心了，今天您就负责高兴，别的事儿我们来弄。”
爸爸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眼眶也红了。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兄弟姊妹情，以前家里盖房子，大伯儿、二伯儿忙前忙后；妈妈生林阳的时候，大娘、二婶儿天天过来送饭；林阳小时候生病，老姑连夜背着他去卫生院。现在老伴儿生病，大家又这么惦记，这么远跑过来陪他们过年，这份情，他记在心里。“好……好……那我就听你们的，少喝一点。”他接过大哥手里的酒瓶，手指在瓶身上摩挲着，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还想着我们。”
“哎哟大老伯儿，您说这话就见外了！”大哥笑着拍了拍爸爸的肩膀，“咱们是一家人啊！您是弟弟，大伯儿、二伯儿常说，得照看着您。对了，还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保鲜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硕大的帝王蟹，壳比手掌还大，“这是大伯儿昨天特意去海鲜市场挑的，他说这帝王蟹营养丰富，适合病人吃，让我今天一定带来，给大老婶补补身体。”
“这么大的帝王蟹！”林阳刚好端着水过来，看到保鲜盒里的帝王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大伯儿也太有心了，这么冷的天，还特意跑一趟海鲜市场。”
“可不是嘛！”二哥笑着说，“昨天我跟大伯儿一起去的，他在市场里转了三圈，才挑中这只，说要选活蹦乱跳的，肉才鲜。等会儿我跟大哥一起，把蟹肉剥出来，给大老婶儿做个蟹肉蒸蛋，保证鲜掉眉毛！”
妈妈看着帝王蟹，又看了看忙前忙后的亲戚们，慢慢抬起手，轻轻拉了拉大姐的衣角。大姐立刻凑过去：“老舅母，您想说什么？”
妈妈张了张嘴，用尽力气，慢慢说：“你……大伯儿……二伯儿……他们……冷不冷？”
虽然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但大家都听清了。大姐握着妈妈的手，眼眶一热：“老舅母，您别担心他们，大伯儿和二伯儿在家呢，大娘和二婶儿陪着他们，烤着暖气，一点都不冷。您看，我们都穿得厚着呢，路上开车来的，一点都不冻。您别担心我们，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比什么都强。”
“对呀四娘！”小五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剥了糖纸递到妈妈嘴边，“这是大娘给我的奶糖，特别软，您吃一颗，甜甜蜜蜜的，病就好得快了。大娘说，吃甜的能让人高兴，您高兴了，身体就恢复得快。”
妈妈顺从地张开嘴，把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的脸上露出了更明显的笑纹。林阳看着妈妈的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自从妈妈生病以来，他很少看到妈妈笑得这么开心，这么放松。
大家很快就忙开了。大哥和二哥负责处理螃蟹和帝王蟹，大哥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蟹壳，生怕弄碎一点蟹肉；二哥则拿着小勺子，一点一点地把蟹肉挑出来，放在小碗里，还特意跟爸爸说：“大老伯儿，这蟹肉我分两份，一份给大老婶儿拌醋吃，一份留着做蒸蛋，蒸蛋里我再少放一点点盐，提提鲜。”
大姐和二姐则在旁边整理带来的东西，大姐把小米粥倒进小锅里，放在病房的电热杯上加热，时不时地搅一搅，怕糊底；二姐则把带来的苹果、香蕉洗干净，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递给林阳：“阳阳，你也吃点水果，看你最近都瘦了，眼下都有黑眼圈了，别总操心，我们都在呢。”
小五则围着爸爸转，一会儿给爸爸递烟，一会儿帮爸爸捶背，还跟爸爸讲大伯儿家的趣事：“四大爷，昨天我在大伯儿家，大伯儿教我写春联了，我写了‘身体健康’，大伯儿说等四娘好了，就把我写的春联贴在四娘家门口！”
爸爸笑着摸了摸小五的头，眼里满是欣慰：“好，好，四大爷等着看小五写的春联，小五写的肯定好看。”
林阳坐在旁边，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听着熟悉的声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赶紧拿起一块香蕉，塞进嘴里，甜软的味道压下了喉咙里的哽咽。他想起妈妈刚住院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医院走廊里哭，觉得天好像都要塌了，那时候他觉得，以后的日子可能就要一直这么难了。可现在，看着身边的亲戚们，他突然觉得，再难的日子，只要有家人在，就不怕了——大伯儿的细心，二伯儿的实在，大娘的体贴，二婶儿的周到，老姑的牵挂，大姑的暖心，还有哥哥姐姐们的帮忙，这些都是支撑他们一家人走下去的力量。
“螃蟹肉挑好了！”二哥举着小碗走过来，里面装着满满一碗蟹肉，鲜美的味道扑鼻而来，“大老伯儿，您先给大老婶儿拌点醋，让她尝尝鲜。我再去挑帝王蟹的肉，这帝王蟹的肉更嫩，做蒸蛋正好。”
爸爸赶紧接过小碗，从包里拿出醋瓶——这醋还是大娘上次来看妈妈时带来的，说“老嫂子爱吃这口醋，拌菜、拌蟹肉都香”——倒了一点醋进去，用勺子轻轻拌匀，然后走到妈妈床边，小心翼翼地喂给妈妈吃。“慢点吃，别噎着，这蟹肉鲜，多尝两口。”他的动作很轻，眼神里满是温柔，就像以前妈妈感冒没胃口时，他喂妈妈吃面条一样。
妈妈小口小口地吃着蟹肉，鲜美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满足。“好吃……”她轻轻说，声音比刚才清楚了一点。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咱们还有帝王蟹呢。”爸爸笑着说，又喂了一勺。
旁边的大哥看着这一幕，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张照片，然后发到大家庭的微信群里——群名叫“一家亲”，里面有大伯儿、二伯儿、大娘、二婶儿、老姑、大姑，还有他们这些小辈。大哥配文：“大老婶儿吃螃蟹啦，恢复得越来越好！我们在医院陪大老伯儿、大老婶儿过年，热热闹闹的，大家放心！”
没过多久，群里就热闹起来。先是大伯儿发了条语音，声音洪亮：“好！好！老嫂子能吃就好！你们多陪你大老伯儿喝点，别让他太拘谨！我跟你二伯儿在家煮饺子呢，等会儿煮好了给你们发照片！”
紧接着是大娘的消息，是一段文字：“老妹妹，你好好吃饭，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嫂子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炖得烂烂的！明天我跟你大伯儿过去看你，给你带刚蒸好的糖糕。”
二伯儿也发了语音，语气实在：“老四，你别担心家里，有我和你大哥呢！明天我过去换你，你回家歇一天，家里的暖气我都给你开着，回来就能住。老嫂子要是想吃点啥，跟孩子们说，我让你二婶儿做。”
二婶儿跟着发了条文字：“老妹妹，我给你织了条毛裤，纯羊毛的，特别暖和，明天让二伯儿给你带过去，你在医院穿，别冻着腿。”
老姑的消息来得快，是语音，声音温柔：“老四，老嫂子，过年好！今天我就不过去了，家里孩子小，怕吵着老嫂子休息。明天我早点过去，给老嫂子捏捏腿，我最近学了点按摩的手法，能帮着放松放松。”
大姑则直接发了个视频通话请求，大哥赶紧接起来，屏幕里出现大姑的笑脸，她身后是冒着热气的饺子锅：“老舅，老舅母，阳阳，你们看，我包的芹菜牛肉馅饺子，老舅母爱吃的！明天我带过去，给你们煮着吃！老舅母，您看着气色真好，比上次视频时精神多了，大夫说您恢复得好，果然没骗人！”
爸爸凑到手机前，看着屏幕里的大姑，笑着点头：“好，好，大姑，辛苦你了，还特意包饺子。不用这么麻烦，医院食堂也有饺子。”
“那能一样嘛！”大姑笑着说，“食堂的饺子哪有家里的香，我明天一定带过去，让老舅母尝尝，补补身子。”
妈妈也看着屏幕，虽然没说话，却一直笑着，眼里的泪光闪闪烁烁，满是感动。
林阳看着群里的消息，听着大姑的声音，心里暖暖的。他没想到，虽然大家没都过来，可心都在一起，都惦记着爸妈，这份亲情，比什么都珍贵。
“帝王蟹蒸蛋好啦！”二哥端着一个小砂锅走过来，里面是嫩黄色的蒸蛋，上面撒了一点葱花，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帝王蟹肉，热气腾腾的，鲜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大老婶儿，您尝尝这个，我特意蒸了十分钟，嫩得像豆腐脑，还鲜，补充蛋白质，对您身体好。”
爸爸赶紧接过砂锅，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好一会儿，才喂给妈妈吃。妈妈吃了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点了点头，又张了张嘴，示意还要吃。“鲜……太鲜了……”她轻声说，声音比刚才更清楚了。
“鲜就好，这帝王蟹肉是大伯儿精挑细选的，能不鲜嘛！”二哥笑着说，“您多吃点，这蒸蛋好消化，吃了也不胀气，对伤口恢复也有好处。”
妈妈又吃了好几口，才摇了摇头，说“饱了”。爸爸把剩下的蒸蛋盖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等会儿饿了再吃，现在先放着，电热杯还温着，不会凉。”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烟花渐渐少了，夜色也越来越深。三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对大家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别太吵，让大老婶儿休息会儿。我和小五先回去，明天一早我跟大伯儿、二伯儿一起过来，给您带早饭——大伯儿说要做您爱吃的油条，二伯儿熬小米粥。大姐和二姐留在这儿照顾大老婶儿，大哥和二哥陪大老伯儿再聊会儿，咱们明天再热闹。”
“好，那你们路上慢点，开车别着急。”爸爸说，起身要送他们到电梯口。
“别送了大老伯儿，您坐着吧！”三哥按住爸爸的胳膊，“我们自己走就行，您陪大老婶儿说说话，她刚才吃了不少，现在精神正好。小五，跟四大爷、四娘说再见。”
小五跑到床边，对着妈妈挥了挥小手，声音脆生生的：“四娘，我明天再来看您，您好好睡觉，明天我给您带大伯儿做的油条！四大爷，再见！”
妈妈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小五和三哥走出门，眼神里满是不舍，却又带着欣慰——孩子们这么懂事，她心里高兴。
大哥和二哥也看了看时间，对爸爸说：“大老伯儿，我们也该走了，您早点歇着，晚上有大姐和二姐在，您放心。明天我们跟大伯儿、二伯儿一起过来，给您带油条和小米粥，您要是想吃点别的，现在跟我们说，我们让大娘准备。”
“不用不用，油条就好，我好长时间没吃你大伯儿做的油条了。”爸爸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转身回到病房。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些，只剩下爸爸、妈妈、林阳，还有留在这儿照顾妈妈的大姐和二姐。大姐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动作轻轻的，怕吵到妈妈；二姐则从包里拿出血压计，给妈妈量了量血压，然后小声对爸爸说：“老舅，老舅母的血压特别稳定，心率也正常，您放心。您今天也累了，躺旁边的折叠床上歇会儿，我守上半夜，十二点再换大姐，您别熬着，明天大伯儿、二伯儿过来，您还得跟他们说话呢。”
爸爸点了点头，却没立刻去休息，而是坐在妈妈床边，轻轻握住妈妈的手，小声跟她说着话：“今天高兴吧？你看，大哥他们多有心，这么冷的天跑过来陪咱们过年。大伯儿还特意给你买了帝王蟹，大娘明天要给你带糖糕，二婶儿给你织了毛裤，老姑、大姑也都惦记着你。你可得好好恢复，早点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去大伯儿家，让他给咱们做油条，让大娘给咱们做红烧肉，咱们一大家子再好好聚聚。”
妈妈靠在爸爸怀里，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林阳看着爸妈的样子，又看了看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大姐和二姐，心里满是温暖。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户，外面的风已经小了，空气里还带着烟花的余味，凉丝丝的，却不刺骨。他抬头看着夜空，虽然没有星星，却因为刚才的烟花，显得格外明亮。他想起今天亲戚们过来时的惊喜——大哥推门时的洪亮声音，二哥手里冒着热气的螃蟹，大姐温柔的安慰，小五递过来的奶糖；想起群里大伯儿、二伯儿、大娘、二婶儿、老姑、大姑的关心——大伯儿的叮嘱，大娘的红烧肉承诺，二伯儿的换班提议，二婶儿的毛裤，老姑的按摩手法，大姑的芹菜牛肉饺子；想起妈妈吃蟹肉时满足的表情，爸爸喝酒时放松的笑容……
突然觉得，这个除夕，虽然是在医院里过的，却是他这辈子过得最温暖、最难忘的一个除夕。
因为他知道，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有家人在身边，就有了底气，有了希望。妈妈的病虽然还没好，第四次化疗还在等着她，可他相信，有大伯儿、二伯儿、大娘、二婶儿、老姑、大姑这些长辈的牵挂，有哥哥姐姐们的帮忙，有他和爸爸的陪伴，妈妈一定能挺过去，一定能早日康复。
等明年过年，他们一定能在家团聚——爸爸和大伯儿、二伯儿喝酒，妈妈和大娘、二婶儿、老姑、大姑包饺子，他和哥哥姐姐们带着小五放烟花，屋里满是饭菜香和笑声，那才是最踏实的幸福。
病房里，大姐已经收拾好了碗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轻轻哼着小时候常听的童谣；二姐则拿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妈妈的情况；爸爸握着妈妈的手，也闭上眼睛，似乎在打盹，嘴角还带着笑。暖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圈温柔的光晕。
林阳轻轻关上窗户，走到床边，握住妈妈的另一只手。妈妈的手虽然还是有点凉，却比之前有力气了，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动了动。
这一刻，没有病痛的焦虑，没有离别的伤感，只有满满的亲情和温暖，像一股暖流，淌过每个人的心里。
这个除夕，病房虽小，却装下了一整个家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