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风裹着血腥味灌进鼻腔时，秦千风的脚尖刚踏出光门。
他站在一片被战气掀翻的碎石堆后，瞳孔里映着七道纠缠的身影——赵无极的玄铁枪挑飞第三柄淬毒短刃，枪杆砸在一名执事胸口，骨裂声混着闷哼；林婉儿半蹲着为莫无痕包扎臂上的血口，她发间的木簪歪了，额角有血珠顺着鬓角往下淌，药囊的布带被划开道口子，醒神丹滚落在地；白璃的罗盘残片悬浮在头顶，周身流转着淡青色的困阵光纹，可那光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弱，像被什么东西啃噬着。
最中央的血魇正咧着嘴笑，他那只血色右眼映着林婉儿染血的衣袖，黑布下的左眼位置鼓起诡异的青包，显然在酝酿更狠的杀招。
秦千风的手指无意识攥紧。
三魂界传承带来的感知太清晰了——他能听见林婉儿急促的呼吸里带着破风箱似的杂音，那是方才被掌风震伤了肺；能看见白璃掐诀的指尖在发抖，困阵的薄弱处正对着血魇的右肩；甚至能闻见血魇身上那股腐肉混着朱砂的气味，和记忆里典籍中记载的“命罗教血煞一脉”完全吻合。
“是极端派系。”他低声自语，喉结滚动。
三个月前在形意门藏书阁翻到的《异教密录》突然浮现在脑海——血煞一脉专司“命主旧我”的献祭，手段狠辣，连教中其他脉系都避之不及。
难怪血魇敢单枪匹马闯山坳，原来他要的根本不是活口，是用这场血祭唤醒“旧我”残念。
血魇的短刃再次刺向林婉儿后颈的瞬间，秦千风动了。
他左脚碾碎石块，身影如离弦之箭，掌心那道新烙的命主印记泛起金光。
血魇的感知在最后一刻惊醒，他慌忙旋身，指尖的黑血刚要画出防御符，却见一道金芒穿透他的护心镜——那是秦千风的手掌，直接按在了他心口。
“咔嚓。”
血魇的护身结界碎得比他想象中还快。
他瞪圆右眼，看见金纹顺着自己的血脉往上窜，疼得几乎咬碎后槽牙：“你、你不是在三魂界……”
“三魂界的最后一关，是献祭真灵。”秦千风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他另一只手扣住血魇的后颈，“而我，用自己的神识当了炉鼎。”
血魇突然剧烈颤抖。
他看见秦千风的瞳孔里浮现金色星图，那是只有命主传承完成者才有的“命轮显化”。
冷汗顺着他的下巴砸在青石板上，他突然想起教中古籍里的记载——当命主真正归位，旧我残念会自动认主，再无逆反之说。
“不！”他嘶吼着咬破舌尖，从口中呕出一张暗紫色符咒，“封、封魂咒——”
符咒炸开的瞬间，山坳里腾起黑雾。
那黑雾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面容与秦千风有七分相似，却生着一对血色竖瞳。
“旧我残念……”白璃的罗盘残片突然剧烈震颤，“这是命主未觉醒前的负面神识！”
秦千风望着那道虚影，忽然笑了。
他松开血魇，抬手虚握——虚影的脖颈瞬间被无形之力攥紧，发出尖啸。
“你以为用我的旧识来吓我？”他指尖的金纹蔓延至整只手臂，“这道残念，本就是我三魂归一前剔除的杂质。”
“砰！”
虚影像被捏碎的琉璃盏，碎成万千光点。
血魇瘫坐在地，看着自己掌心正在消散的命纹，终于泄了气：“命主……命主归位……”
山坳里的战斗戛然而止。
赵无极的枪尖还指着最后一名执事的咽喉，那执事浑身发抖，短刃“当啷”落地；林婉儿扶住莫无痕的手顿在半空，沾着药粉的指尖微微发颤；白璃的罗盘残片“啪”地掉在地上，她望着秦千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而在众人未察觉的树影里，一道灰袍身影缓缓走出。
他腰间挂着串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铃铛便发出细碎的轻响。
秦千风的后背突然绷紧——这是玄尘子的气息，他在形意门藏书阁偷听到的那次密谈里，这道气息曾在窗外停留过三息。
“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快。”玄尘子的声音像春夜的雨，轻轻落在秦千风耳中。
他站在五步外，白眉微挑，“三魂界的传承，连我都以为要耗上半月，你却用七日便完成了。”
秦千风转身，目光如刀。
他注意到玄尘子的袖口沾着新鲜的松针碎屑——这说明对方在战斗开始前就躲在附近，却始终没有出手。
“前辈一直在观战？”他问，语气平静，指节却在袖中微微发紧。
玄尘子笑而不答，只是抬手指了指血魇。
后者此刻正蜷缩在地上，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
“命罗教残党能拿到高阶命纹技术，可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他说，“血煞一脉的封魂咒，十年前就被教中禁了。”
白璃蹲下身捡起罗盘残片，指尖快速拂过上面的刻痕。
“我检查过血魇的命纹。”她抬头，眼底闪着锐光，“他体内有被篡改过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某种秘法，强行提升了他的命纹等级。”
秦千风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想起半月前在高尔村后山，曾撞见玄尘子对着一块碎玉低语，而那块碎玉的纹路，和血魇体内的篡改痕迹有几分相似。
“幕后黑手……”他低声呢喃，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玄尘子腰间的青铜铃铛。
夜色渐深时，众人聚在离山坳十里外的隐秘山谷里。
石桌上摆着林婉儿煮的热粥，可没人动筷子。
“我带形意门的精锐当前锋。”赵无极把玄铁枪往地上一杵，枪尖扎进青石三寸，“血魇的手下跑了两个，我去追。”
林婉儿擦了擦药囊上的血渍，点头道：“我让高尔村的药童去各城药铺蹲点，命罗教的人要买毒药或符纸，肯定会留下线索。”
白璃把罗盘残片推到秦千风面前，指尖敲了敲上面的裂痕：“我需要三天，破解这道篡改命纹的术法。如果能逆向追踪……”
秦千风听着众人的提议，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当落到玄尘子身上时，对方正端着茶盏，垂眸吹开浮叶，仿佛完全没听见他们的计划。
“明日开始，分头行动。”他站起身，袍角带起一阵风，“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深夜的崖边，秦千风独自坐着。
山风掀起他的发梢，远处的星子忽明忽暗。
他摸出怀里的命主印记，金纹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可这暖光里，总像裹着根细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玄尘子……”他对着山风低语，“你到底在等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松涛声。
可当他抬头时，却见对面山巅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对着他的方向。
虽然隔得远，但他能清楚看见，那身影的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