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训斥声带着几分冷意。
被指着鼻子骂糟老头，溯光仙尊沈琮，面上却不显怒容。
他视线掠过裴寂，洁白疏冷的面容似是笼罩着一层清辉，三百多岁的男人，面容似少年清朗，眉宇间又夹杂沉淀的气韵。
一身风华，似清霜覆竹，光是站立在那，便不怒自矜。
他眉眼含霜，语声如珠落冰盘。
“八大宗坐镇此地百余年，你们还是第一个斗胆，在此动手之人。”
“若是不加严惩，我八大宗的规矩，将形同虚设。”
姜莱险些两眼一黑。
沈琮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天元宗的小师叔，一峰之主，修为深不可测。
若不是父亲坐化前，拜托沈琮照料天元宗，怕是他早就飞升了。
就算是姜莱，也不能违背他的决定。
她一时有些后悔，为了这次八大宗百年大选，硬拉沈琮出来坐镇。
只能委婉的劝道：“小鹿那孩子的性情我知晓，她不是会胡闹的性子。”
“能逼得她动手，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琮抬手止住姜莱说情的话，“不必多说。”
“罔顾规矩，出手伤人便是错。”
“这丫头，还有你。”他抬手，指向裴寂，眉心折起一道极淡的褶皱，“都离开吧，日后仙门选拔，也不必过来了。”
他语气随意得像是扫去衣摆上的尘土。
周遭顿时落针可闻。
沈琮实在冷情，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便直接绝了两人的仙缘。
就算看不惯林小鹿的无崖子，都觉得有些过了。
林小鹿鞋底蹭着地面，赌气的撅起嘴，“坏人。”
明明是蔡姐姐她们先骂人的。
裴寂捏了捏她鼓囊囊的小脸，“受气包。被人冤枉了，要知道反击。”
“没用的吧？”林小鹿眨眨眼，看了眼沈琮的方向，小声蛐蛐，“那人不讲道理的。”
所以说也没用啊。
沈琮眼中闪过淡淡的涟漪，“本座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林小鹿仰起小脸，十分认真，“我没有伤人啊。”
“狡辩。”沈琮垂下眼，有些失望。
对林小鹿的印象，越发差了几分。
他周身威压，冷得渗人，连无崖子他们，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林小鹿却仿若未觉。
她嘟着嘴，小手一指，“喏，你看呀！”
沈琮侧眸，刚好对上林乐柠泫然欲泣的脸。
她被丫鬟扶着，痛苦地捂着脸颊，委屈地落泪。
“好痛啊！”
仔细看去，脸上一片红肿，似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一旁的蔡欣欣更惨，新买的羽衣，从肩膀处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肩膀向下耷拉，该是已经脱臼了。
还有刚才多嘴的男子，现在嘴肿的像香肠，已经说不出话了。
沈琮眼睫下压，眼神带着厌烦的冷感，“赶紧离开。”
林小鹿一愣，有些懵，“为什么我走？你难道没发现么？真不是我打的啊！”
见沈琮不相信，急得在原地跳了两下。
一旁的裴寂指尖轻捻，率先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眼尾染着艳丽的红晕，低低一笑，鼓动道：“既然死老头不信，你证明给他看就是了。”
林小鹿眼睛一亮。
乖巧点头，“好。”
她冲着沈琮甜甜笑了下，“老爷爷，小鹿给你证明，你不要打人哦。”
沈琮被这称呼弄得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话中含义，就见林小鹿已经弓起身子，像个小豹子似的，冲向蔡欣欣她们。
左手一拳，“砰！”
蔡欣欣尖叫捂肚子。
右手一巴掌，“啪！”
林乐柠惊恐地捂脸。
最后身子高高跃起，一脚踹中之前说闲话的男子。
男子痛呼出声。
短短片刻，三人的旧伤之上，又加新伤。
小巧的手印叠加在上面，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林小鹿功成身退地甩甩手。
指着几人身上的指头印，得意道：“看到了么，老爷爷，这些才是我打伤的。”
“之前那些，不是哦！”她摇摇食指，很有高人风范的背过手。
只有裴寂看到，她藏在身后的小手，痛得一个劲甩来甩去。
他侬丽的眉眼，笑意越发浓郁。
好心帮林小鹿补充道：“老头你仔细看看，她们的伤，到底是你的灵力造成的，还是小鹿弄伤的。”
沈琮眼波流转。
他自然清楚，林小鹿并没有真正伤到人。
真正有杀伤力的，是裴寂那几下音攻。
似乎看出沈琮所想，裴寂随手拨弄下琴弦。
几道音波飞出，射穿一旁的树干，留下长长的伤痕。
裴寂散漫地扬眉，意思很明显。
“这才是我打的。”
林小鹿机灵地抿嘴笑了一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老爷爷，是你伤得人哦。”
“你犯规啦~完蛋喽~”
她眼角弯成小月牙，像只偷到油的小猫，缩着小脖子，从裴寂身后探出身子。
怂哒哒地问道：“老爷爷，你不是说，谁在这里伤人，就要被赶走么？”
“那你怎么还不走啊？”
稚嫩的声音清亮悦耳，还带着几分礼貌地探问。
可周围人听在耳中，自然解读成三个字：你滚啊。
整个空间似是被冻住一般。
姜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无崖子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碎落在地。
“大胆！你这个小丫头，这可是溯光仙尊！大乘期修士，哪容你这个小辈胡来！”
“百年来，要不是有溯光仙尊修复伏魔阵，哪有我修真界的安宁，你口出狂言，赶紧道歉！”
一百年前，天元宗掌门圆寂时，外面便传出，沈琮已经摸到大乘期突破的契机。
但为了守护天元宗，才一直压制修为，没有飞升。
如今又过了百年，沈琮的修为，就连合体期的掌门真人，都看不出半点波动，简直深不可测。
林小鹿哪里来的胆子，敢让沈琮滚蛋啊。
“啊，不能说么？”林小鹿抿抿唇，怯生生攥紧裴寂的衣摆，小声嘟囔，“原来也不是很公平呀。”
“小鹿打人，要被赶走，老爷爷打人，就不用了。”
说完这话，她怂包的躲到裴寂身后，不理那些凌厉谴责的目光。
姜莱虽然觉得林小鹿说得也不无道理。
但考虑到小鹿日后还要在天元宗生活，不好现在就惹得沈琮不快，也只能开口打圆场。
“小鹿，刚才是误会你了，姨姨跟你道歉好不好。”
“溯光仙尊此次前来，是想要选一位内门弟子，传承衣钵。”
沈琮一直懒散不爱理事，此次收徒，还是门内长老轮番劝说，才同意来看看的。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好多前来参选的人，都激动地红了脸。
“天呐，要是能被溯光仙尊看中，岂不是一进门就是内门亲传。”
“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啊！”
他们期待的仰起头，渴望能入了溯光仙尊的眼。
却见沈琮起身，向外走去，一步步，似是精准丈量过，把满堂喧嚣，抛在脑后。
“本座失手伤人，违反规定，今日这选拔，就劳烦诸位了。”
他自然清楚，是裴寂那几下，打散了他的灵力，伤了人。
虽然明白是被裴寂利用了，沈琮却懒得计较。
总归这选拔，也无趣得很。
他走得潇洒，旁人却没有那般淡定。
“哎呀，林小鹿，你怎么把溯光仙尊气走了！”
林乐柠掐着腰，气呼呼地瞪着她。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让选拔的学子，丢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蔡欣欣也很不乐意。
“长老是误伤，若不是你先动手，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林小鹿，你是不是看不得我们好，故意坏我们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