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寒坠落的刹那，叶天涯体内的混沌功法彻底失控。
被老者拐杖钉穿的丹田处炸开灰黑色的气浪，那些原本温顺流转的混沌之力此刻化作疯魔的狂龙，顺着血液奔涌至四肢百骸。他甚至没看清自己是如何挣脱封印的，只听见耳边传来守墓人惊恐的尖叫，以及星图崩碎时刺耳的裂响。
“清寒！”
他在罡风层中抓住她坠落的身体时，那支穿胸而过的金色箭羽还在震颤。箭镞上附着的神族咒印正疯狂蚕食她的生机，苏清寒原本莹白的脸颊已褪成纸色，唯有紧攥着他衣襟的手指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别碰……箭羽……”她气若游丝，眼角滑落的泪珠刚触到他手背，就被混沌之力灼成白烟，“那是……用你的……混沌莲子……熔的……”
叶天涯这才发现，箭杆上缠绕的金色纹路，竟与他丹田那颗莲子的脉络一模一样。守墓人拄着半截拐杖从废墟中爬起，胸口的混沌印记正诡异地闪烁：“混沌之力能吞噬万物，唯独无法化解同源之物……叶天涯，这是你注定的劫数！”
“闭嘴！”
混沌气流如海啸般席卷九天。叶天涯抱着苏清寒悬在半空，周身灰雾翻涌间，那些追杀而来的仙兵瞬间被碾成血雾，连元神都来不及逃逸就被功法强行吞噬。他低头吻上她冰冷的唇，将自己的混沌本源渡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力量在她体内与箭羽咒印相互湮灭。
“当年……刺你的人……”苏清寒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腹摩挲着他掌心的旧疤——那是三百年前被未婚妻刺伤的痕迹，“我在她……储物袋里……见过这玉镯……”
叶天涯猛地低头，看见她皓腕上那只随他从青阳城带出来的素玉镯，此刻竟泛起与箭羽相同的金光。玉镯内侧的纹路逐渐清晰，勾勒出的图案赫然是混沌莲子的全貌，只是在莲子根部，还刻着一个极小的“清”字。
守墓人发出癫狂的大笑：“终于明白了吗？苏清寒就是用你前世本源炼化的容器！从你转世为赘婿那天起，她就在你身边……”
话音被戛然而止的撕裂声取代。叶天涯甚至没回头，一道混沌气刃已将老者拦腰斩断。但对方的上半身仍在笑着坠落：“令狐白射这箭时，念的是你的名字啊……他被神印控制的神智，唯独对你的杀意是真的……”
远处传来妖族的嘶吼，林无敌率领的万妖大军正冲破仙阵的阻拦。那头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金毛犼此刻双目赤红，巨爪拍碎天门的同时，还不忘朝叶天涯的方向狂吼：“叶小子！云中歌带药来了！快撤！”
叶天涯却动不了。
苏清寒的身体正在他怀里逐渐变得透明，混沌本源与咒印的对冲让她的仙元不断溃散。他试着用功法吞噬那支箭羽，可每次接触，丹田都会传来剜心般的剧痛——就像在亲手撕扯自己的灵魂。
“记得……青阳城的雪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说……要在雪地里……给我堆个……会发光的兔子……”
叶天涯的视线彻底模糊。他想起那个被苏家上下欺凌的冬天，他攥着仅有的半块干粮，在柴房给冻得发抖的她暖手；想起逍遥宗藏书阁的月光下，她为他缝制的护心符；想起魔域深渊里，她为了挡下魔主的致命一击，生生冻住自己半边身子……
混沌功法突然发出哀鸣般的震颤。
叶天涯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正从苏清寒体内涌入自己经脉，那是她仅剩的所有仙元和记忆碎片。玉镯“咔嚓”一声裂开，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他的眉心，而那支穿胸的箭羽，竟在她彻底消散的前一刻，自行寸寸断裂。
“活下去……”
这是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三个字。
当苏清寒的身影彻底化作光点时，叶天涯体内的混沌功法第一次出现停滞。他悬在空荡荡的罡风层里，怀中只剩下渐渐冷却的箭羽碎片。远处的凌霄宝殿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天帝的仪仗正缓缓升起，金色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林无敌冲到他身边时，只看见这位横扫魔界、令仙界闻风丧胆的混沌之主，正低头用指尖拼凑着那支断裂的箭羽，指缝间漏下的光点里，还残留着苏清寒最后的气息。
“叶小子……”林无敌声音发涩，“我们先杀进凌霄宝殿，为清寒……”
“不用了。”
叶天涯抬起头，那双曾盛满杀戮的眸子里此刻一片死寂。他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混沌气流不再狂暴，反而温顺得像一汪深潭。被吞噬的仙界法则在他掌心流转，竟自发凝成一支与苏清寒一模一样的冰魄剑。
“我要去的地方，不是凌霄宝殿。”他轻声道，指尖划过冰剑，剑身在触及他血液的刹那，开出一朵朵血色冰晶，“我要去看看，三百年前那个冬天，究竟是谁，把这枚玉镯，放进了她的襁褓。”
说罢，他抱着那堆箭羽碎片，一步踏出罡风层。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甚至没有动用丝毫混沌之力，可当他的脚落在南天门广场的刹那，所有仙兵都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通往下界的传送阵。
没人注意到，他袖中滑落的半块玉镯碎片上，正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珠，那血珠落地的瞬间，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红光，钻入了传送阵的阵眼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