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越说越顺口，她心中有种隐秘又扭曲的痛快。
怎么了？
这些话她从出生听到出嫁，一直恪守到今天，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为什么他们只是听一听，就觉得刺耳，就觉得荒唐。
她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有。
那就是他们是男人，而她是女人。
女人就活该听这些话吗？
女人就活该奉献出自己，给这些男人们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说不得半个不字吗？
孙夫人只觉得自己过去真是太傻了。
幸好，她认识了心儿。
那天上门提亲后，孙夫人和魏心一见如故。
两人时常避开人，去外面游玩、喝茶。不见面时，彼此的书信也没有停过。
孙夫人从来没觉得，她竟能和一个人如此投契。
她知道她现在说出的这些话，讲给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听，他们都会觉得她疯了。
看看，就连她亲生的儿子和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君都无法理解她。
但她说得话，她的意思，心儿都懂，都明白。她不明白的、困惑于心的事，说于心儿，心儿同样也明白。
她甚至让她恍然大悟。
心儿是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
她不止有惊绝天下的美貌，她的心更应该是这天底下最通透、最耀眼的。
这些为她美貌神魂颠倒的男人，都配不上她。他们应该看到得是她的心。
孙夫人为自己感到不值，也为魏心感到不值。
所幸，现在终于有机会，叫男人也尝一尝这种滋味。
虽然这个男人，是她的亲儿子。但那又如何呢？
她不会怜惜他的儿子。
他就算是这样，也比这天底下绝大多数女子幸福的多。
孙夫人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
她喝了口茶，缓缓问：“道儿，娘说的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孙有道起先无法理解，但想到要和他经历这一切的人是魏心。如果是心儿的话，那这些事，他做的心甘情愿。
他这张俊秀、英俊的脸，便慢慢爬上了一层薄红。
“娘，我都记下了。”
看似镇定的声音中暗藏着几分难言的羞涩。
孙首辅几欲吐血。
他拍着桌子道：“儿啊，你在这儿羞涩个什么劲儿呀？你知不知道你娘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挑战世俗的浑话！”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你们会被唾沫淹死的。”
也就她们一个是望族段氏的大小姐，首辅之妻，一个是首辅之子，倘若是普通人说了这样惊天地的话，那是要被沉塘的。
孙有道无辜：“什么挑战世俗呀？爹，孩儿只是想好好服侍妻子而已，有错吗？”
孙首辅：“......”
身为男子，想要服侍妻子，就是最大的错。妻，以夫为天，乃是自古以来的惯例。
平时让让妻子，是闺房之乐。
可若是什么事情都听妻子的，那就真是乱了套。
孙首辅这些话虽然没说出口，但孙夫人对他了如指掌。他脸色一变，她就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
她冷哼一声。
老的已经没救了，小的还能在调教调教。
“道儿，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
孙夫人满意的夸了一句孙有道。
“好孩子应该有奖励。跟娘走，娘今日约了心儿踏青。”
孙有道激动的手忙脚乱、同手同脚。
“娘，您先等等。先容孩儿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
孙夫人再次满意点头。
“很好，男为悦己者容。去吧，你打扮的好看些，心儿瞧着也赏心悦目。”
虽然他不论怎么打扮，都比不过心儿的绝世容颜。
但这世上不该只有女子每日辛苦梳妆打扮，男子也同样该为心上人如此。
这男子中的第一人，就让她儿子来吧。
孙有道听孙夫人这么说，原本只是想换身更显身姿的衣服，这下他直接拆了自己的发髻，重新装扮了起来。
他在匣子之中，挑挑拣拣换了好些个发簪，都觉得不满意。
又去问他的贴身随从，只可惜贴身随从两个大男人，对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
孙有道发怒：“要你们有什么用？”
贴身随从小心提议道：“公子，不如我去将夫人的妆娘请来？”
孙有道翻了个白眼，重新拿着玉簪在自己的头上比划起来。
“娘说了，我现在是有妇之夫，要恪守本分，守身如玉，绝不能擅自接触别的女人。更不能让别的女人在我的头上摸来摸去。”
贴身随从低下头，好似恭敬。
实际嘴角疯狂抽搐，公子莫不是疯了？
孙有道灵机一动：“你们俩去跟妆娘学学。从今天开始，你们俩每天学十个发髻、十套妆容。”
贴身随从险些没控制住自己脸上扭曲的表情：“公子，我们俩是男子。怎么能去学这些？”
“什么时候有你们俩还嘴的份儿了？”
贴身随从连忙跪在地上：“公子，我们不敢。”
“那还不赶紧去。记住，学会之后本公子要检查。你们俩自己每天也得给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绝不允许心儿在我这里看到任何一点不美丽的东西。”
随从们心下哀嚎两声，领命而去。
孙夫人听了随从们的汇报，大笑两声，干脆借了妆娘而去。
很好。
心儿口中的男子美貌内卷，就从她孙府开始！
孙有道挑挑拣拣，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选好了要穿的衣服和要做的发髻。
他从房中走出来的时候，孙夫人眼前一亮。
好一个俊美、飘然的竹中君子。
孙有道原本就长相不俗、气质非凡，精心打扮过后，就连对自家儿子的长相早就祛魅的孙夫人，都觉得有些惊艳。
“好好好！”
孙夫人惊喜夸道。
这男子还是打扮起来的好。不管他内在如何，这长得好看，女子一看便觉得赏心悦目。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若是她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心儿，就能有这样的领悟，那或许她会比现在快乐的多。
孙夫人带着孙有道坐上马车，往京郊西山而去。
孙有道满心欢喜，丝毫不知道，等待着他的，不止有魏心，还有宣云洲、宣风衡、霍雪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