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北风卷着雪粒打在岩壁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元彬正欲收了活灵晶，忽听得矿洞外传来一声闷哼。
张昭耳尖微动，眼底闪过冷光，对张布道：\"你带元真仙先回议事厅，这里交给我。\"
张布虽疑惑，却不敢多问，忙引着元彬往外走。
刚转过矿洞拐角，便见雪地里跪着三个浑身是血的修士，其中一人脖颈处插着半把断剑，正用最后一口气嘶喊：\"灵晶矿脉......在......\"
\"闭嘴！\"张昭身影如电，指尖凝出一道幽蓝水刃，直接贯入三人眉心。
三具尸体瞬间化作飞灰，连元神都未透出半丝波动。
元彬驻足回望，见张昭背对着他们，袖口还沾着星点血渍。
他能感知到，张昭方才用的是融合了水属性法则的灭口术，手法干净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元真仙莫要见怪。\"张昭转身时已恢复温和笑意，\"这矿脉是咱们合作的根基，若消息走漏，别说咱们分灵晶，怕是整个御兽城都要被各方势力掀翻。\"他顿了顿，又道：\"方才那三人是青蚨门的探子，上个月还来城主府送过贺礼。\"
元彬垂眸看了眼自己沾着雪水的鞋尖，心中暗忖：张昭表面是圣域联盟的御兽城城主，实则手段比古仙盟那些老狐狸更狠。
方才那水刃的法则波动，怕是已到了真仙中期——难怪能稳坐这边陲重镇数十年。
\"张城主周全。\"元彬淡笑应了句，便随张布往议事厅去了。
待两人走远，张昭望着雪地里那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血痕，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牌。
牌面刻着的\"圣\"字在雪光下泛着冷意，他低喃道：\"灵晶矿脉......希望你真能撑住各方窥探。\"
议事厅内，元彬接过张布递来的热茶，却未饮，只是闭目靠在椅背上。
旁人只当他是累了，实则他的神识已沉入仙宫小世界。
这方小世界是他以水德星君残魂为基，耗费三年时间孕养而成。
此刻站在悬浮的白玉平台上，下方是层层叠叠的建筑群，足有十余万修士正在灵气浓郁的修炼区打坐，更远处的农田里，凡人农户正趁着小世界恒定的春日播种灵谷。
\"主上。\"一道青影从云层中掠来，正是仙宫大总管陈九。
他手持玉简，汇报道：\"上月新收的三万散修已完成灵根检测，其中有三百人可修炼'冰心诀'；凡人区的灵谷产量比预期高两成，不过......\"他犹豫了下，\"西境的流民又多了，他们听闻仙宫小世界有饭吃，竟拆了自家房子当船，顺着黄河漂过来。\"
元彬望着小世界边缘那片被灵气滋养得青翠欲滴的荒原，开口道：\"流民全收，按人头分地。
灵晶矿脉即将开采，需要大量人手搬运、守矿、炼晶——凡人虽无修为，但胜在听话。\"他指尖轻点，一道水纹在虚空展开，显出矿脉的大致结构，\"陈九，你带二十个结丹期修士过来，三日后随我进矿。
另外，让李伯准备百坛'清露酒'，张昭那边要稳住。\"
陈九领命退下后，元彬望着小世界中央那座尚未完工的水晶宫。
水德星君的残魂就封在水晶宫最深处，每吸收一块灵晶，残魂便多一分清晰。
前日他在矿脉核心感受到的那缕熟悉水意，让他确信，只要这矿脉能稳定产出，要不了半年，他就能找回全部记忆。
\"主上，该回去了。\"陈九的声音又从云端传来。
元彬睁开眼，发现手中的茶盏已凉透，张布正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张公子可是有话要说？\"元彬放下茶盏。
张布挠了挠头，苦笑道：\"方才我爹让我来问，矿脉开采的人手......\"
\"三日后开工，圣域联盟出护矿修士，仙宫出凡人劳工。\"元彬起身整理道袍，\"至于分成......等张城主看过矿脉每日产出再说。\"
同一时间，百里外的御兽城古仙盟分部大厅里，商河正捏着茶盏，眼尾微挑：\"安达盟主可知，圣域联盟最近在北边搞了个大动静？\"
安达兴正翻着手中的《御兽谱》，头也不抬：\"商护法若是想说灵晶矿脉，我昨日便收到消息了。
不过依我看，那矿脉撑死了中产，否则张昭那老狐狸怎会拉元彬这个外来户合作？\"
商河放下茶盏，指节叩了叩桌案：\"盟主这话说得可就外行了。
元彬是什么人？
真仙！
能让真仙亲自下场开矿的，会是中产？
我有个在圣域联盟当差的旧识，说他们在矿洞核心挖到了活灵晶——活的！\"他压低声音，\"听说那东西能自己吸收天地灵气生长，十年就能再长百斤中品灵晶！\"
安达兴终于放下书，眼神微凝：\"活灵晶？
这等传说中的宝贝，怎会出现在咱们御兽城地界？\"
\"所以更蹊跷啊。\"商河往前凑了凑，\"元彬那家伙，我在古仙盟总坛见过一回，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最会藏私。
上回他帮咱们处理黑风寨，说是只拿三成战利品，结果偷偷把寨子里的千年火蟾蛋顺走了——您说，这种人会平白无故给张昭三成？\"
安达兴摸着下巴沉吟：\"你是说，矿脉储量远不止表面看到的？\"
\"岂止是远不止？\"商河拍了下桌子，\"我那旧识还说，元彬在矿洞里布了九重封禁，连张昭的亲卫都不让靠近核心区。
若只是中产，至于这么宝贝？\"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再说北宫那老匹夫，向来眼高于顶，这回却跟着元彬鞍前马后，您当他是图张昭那点好处？\"
安达兴的手指在《御兽谱》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这时，厅外传来脚步声，林川和王牧两位护法掀帘而入。
林川腰间挂着七只金环，正是古仙盟\"金环御兽\"一脉的高手；王牧则背着玄铁重剑，浑身煞气，一看就是刚从战场回来。
\"商老弟在这儿啊。\"王牧大剌剌坐下，冲跑堂的喊了声\"上酒\"，\"方才在门外就听见你们说灵晶矿脉，怎么着？
圣域联盟吃独食？\"
商河立刻堆起笑：\"王护法这话说的，咱们古仙盟在御兽城扎根百年，哪能让外人占了便宜？\"他转向安达兴，\"盟主，我刚算过，若那矿脉真有活灵晶，按十年生长期算，总储量怕不有百亿斤中品灵晶——这够咱们古仙盟养十万修士百年！\"
\"百亿？\"林川的金环叮当作响，\"商老弟莫不是喝多了？
整个东域的灵晶矿脉加起来，也没这么大的储量！\"
\"林护法可知活灵晶的特性？\"商河反问，\"它会自己长！
只要不挖绝，每十年就能再生出当初的量。
张昭现在挖的是头茬，往后还能挖十茬、百茬......\"他盯着安达兴的眼睛，\"盟主想想，咱们古仙盟在御兽城的分部，多少年没进过真仙了？
要是能把这矿脉攥在手里，别说分部升总坛，就算是古仙盟大长老的位置......\"
安达兴的喉结动了动。
王牧猛地灌了口酒，剑眉倒竖：\"管他有没有百亿，敢在咱们古仙盟的地盘上吃独食，就得付出代价！\"
商河看着王牧泛红的眼睛，心中暗喜。
他早打听过，王牧的独子上个月在秘境里被圣域联盟的人抢了机缘，正憋着口气。
而林川的金环御兽需要大量灵晶喂养，对矿脉更是眼馋。
至于安达兴......这个守了分部二十年的老盟主，何尝不想往上爬？
\"王护法说得是。\"商河又给王牧满上酒，\"不过咱们得师出有名。
听说元彬那矿脉的阴煞水毒虽解，但每隔七日会爆发一次。
若是他镇守不力，导致毒气外泄伤了咱们古仙盟的人......\"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王牧拍案而起：\"好！
我这就去查查那矿脉附近有没有咱们的人！
要是真出了事......\"他转头看向安达兴，\"盟主，您说该不该让张昭和元彬把矿脉交出来？\"
安达兴望着窗外飘雪，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商河垂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他要的，就是古仙盟和圣域联盟彻底翻脸。
至于这翻脸的火，他早就在元彬的矿脉里埋好了。
雪越下越大，御兽城的屋檐上积了厚厚一层。
商河望着王牧大步离开的背影，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的温度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却比窗外的雪更冷。
王牧震得酒坛在桌上跳了跳，玄铁重剑撞在椅背上发出闷响：\"盟主，我王牧的刀可等不了明日！
那矿脉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今日不把话挑明，明日张昭怕是要把灵晶都搬空了！\"
林川的金环随着他捏紧茶盏的动作叮铃作响，七只金环兽在他肩头躁动，其中最小的金环貂甚至探出红舌头舔他耳垂——这是灵宠感知到主人急切的征兆。\"王老弟说得对，我那七只金环兽都快饿出脾气了。
上月为给它们找灵晶，我连北漠的寒晶窟都跑了一趟，结果就抠出三斤下品。\"他盯着安达兴，\"盟主，您在御兽城守了二十年，可曾见过活灵晶？
若真有这等宝贝......\"
安达兴的手指在《御兽谱》封皮上摩挲出一道折痕。
他并非不想争，只是古仙盟与圣域联盟在御兽城表面上维持着微妙平衡，若因矿脉撕破脸，总坛未必会支持他这个边陲分部。\"王护法、林护法，此事需从长计议。\"他压着嗓子，\"元彬是真仙，张昭也不是善茬，咱们至少得探清矿脉虚实......\"
\"探虚实？
等咱们探完，灵晶早被挖光了！\"王牧扯下腰间酒囊灌了一口，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盟主若怕担责任，我带麾下三百铁卫去矿脉外围转转——就说巡查阴煞水毒，顺便看看有没有毒气外泄伤了咱们的人。\"他冲林川挤眼，\"林兄的金环貂最擅追踪毒气，正好派上用场。\"
林川抚了抚肩头金环貂，那灵宠立刻发出尖细的嘶鸣。
安达兴望着两人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王牧独子在秘境被圣域联盟修士击伤时，也是这样红着眼求他主持公道；而林川为给金环兽找灵晶，连最爱的《御兽手札》都典当了半本。
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阻拦：\"你们......莫要闹出人命。\"
王牧大笑着拍安达兴后背，震得他差点栽进椅子：\"盟主放心！
咱们就查查毒气——要是真伤了人，再找张昭说理不迟！\"说罢拽着林川大步往外走，玄铁重剑撞在门框上，溅起几点木屑。
商河望着两人背影，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直到厅门重重关上，安达兴才转头看向他，眼底翻涌着未消的忧虑：\"商护法，你今日说得可有些过了。
百亿灵晶......总坛那些老怪物听了都得心跳加速。\"
商河跟着安达兴走到后院，积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老梅树的枝桠上积着雪，偶尔有雪块坠落，惊得躲在树洞里的松鼠窜出来，又被商河袖中飘出的灵息吓得缩回巢里。\"盟主觉得我在夸大？\"他反问，指尖接住一片落雪，\"上月我在总坛，亲耳听大长老说东域灵晶产量十年跌了三成——您说，若真有能自生长的矿脉，总坛会怎么看咱们御兽城分部？\"
安达兴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当然知道总坛对灵晶的渴求——三年前分部进贡了十车中品灵晶，大长老特意传信夸他\"劳苦功高\"；可去年只凑出五车，回函里连\"辛苦\"二字都没了。\"可万一矿脉是假的......\"
\"假的？\"商河松开手，雪片在他掌心融成水珠，\"元彬在矿洞布了九重封禁，张昭的亲卫都近不得核心区；北宫真人向来眼高于顶，却甘愿替他守矿。
盟主不妨想想，若矿脉是中产，值得两位真仙这么护着？\"他逼近半步，\"再说了，就算矿脉只有我说的十分之一，咱们古仙盟在御兽城的话语权也能翻三倍——您当张昭这些年为什么压着咱们？
还不是仗着圣域联盟有矿脉！\"
安达兴望着梅树虬结的枝干，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刚接任分部盟主时，总坛传信说\"御兽城穷山恶水，能守住摊子便是功劳\"。
可如今，他望着商河眼底跳动的光，忽然有些明白这新晋护法的算计——不是挑拨，是递梯子。
\"商护法，你究竟想要什么？\"安达兴突然问。
商河笑了，从袖中摸出半块残玉。
玉上刻着模糊的水纹，正是元彬矿洞封禁的纹路：\"我想要的，是让御兽城古仙盟，不再是总坛眼里的边角料。\"他将残玉塞回袖中，\"盟主若信我，明日我便去矿脉附近查查阴煞水毒——听说元彬虽解了毒，可那毒气每隔七日会反扑......\"
安达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御兽谱》。
书页间夹着总坛上月的传讯：\"若御兽城分部今年灵晶进贡再跌，恐需与南域分部合并。\"他捏紧书页，指节泛白。
雪还在下，将商河的脚印渐渐覆盖。
他站在分部门口，望着王牧和林川离去的方向，袖中残玉突然泛起微光——那是他昨日趁元彬不注意，用金蚕蛊从矿洞封禁上刮下的碎屑。\"百亿灵晶\"自然是夸大，可活灵晶确有其事，元彬布下的封禁里，分明有镇压活物的法则波动。
\"总坛的四位真仙长老，该听见动静了。\"商河对着飘雪喃喃，\"毕竟......谁会拒绝一座能自己生长的灵晶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