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像是来找茬的，倒像是被请来免费做技术培训的。
他知道，再在这些皮毛问题上纠缠下去，占不到任何便宜。
是时候，上正菜了！
他走到那栋房子的主体框架前，停下了脚步，脸上那副“和蔼”的笑容，终于收了起来。
“周主任，外围的我们看完了。现在，该看看你们这个‘样板工程’，最核心的东西了吧？”
赵峰的声音，冷了下来。
现场的气氛，也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开始。
摄像机的镜头，再一次对准了周秦，连扛着机器的记者，手心都渗出了一层细汗。
“当然！当然！”周秦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经理，还有各位专家，请！图纸就在那边的办公室，我们移步过去看？”
“不必了。”赵峰一摆手，他身后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技术员，立刻从包里拿出了一大卷图纸。
“我们来之前，已经通过一些‘渠道’，拿到了你们的部分设计图。”赵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实话，周主任，我很佩服你的胆量。”
他将图纸，“哗啦”一声，在旁边临时搭起的一张木板桌上展开。
那正是周秦亲手画的，带着各种惊世骇俗设计的建筑图。
“各位都来看看！”赵峰对着记者和自己带来的人喊道，“这就是我们周主任设计的‘神仙房子’！”
他指着图纸上那个悬挑出来的阳台，语气充满了讥讽。
“二楼，悬挑阳台！没有任何支撑柱，就这么凭空伸出去两米！周主任，你是想在阳台上晒被子，还是想让住进去的人，体验一下什么叫自由落体？”
“还有这个！”他又指着那个标着“toilet”的房间，“把茅房修在卧室旁边！我真是闻所未闻！你是嫌屋子里的味道不够大吗？”
“最可笑的是这个！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赵峰带来的那个技术员，也终于找到了表演的机会，他上前一步，指着图纸上的承重结构，痛心疾首地说道：“这种结构，对混凝土的标号，对钢筋的配比，要求极高！计算量之大，设计之复杂，别说你们一个村办的建筑队，就是我们市设计院的老师傅，都不敢轻易尝试！你这图纸，根本就是纸上谈兵！胡闹！简直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不明真相的工人们，都听得心里发毛。
难道，周主任这次，真的玩脱了？
韩武和郭卫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有钱师傅，站在人群后面，捋着胡须，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赵峰看着周秦，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对方脸上出现惊慌，看到他百口莫辩的窘迫。
但是，没有。
周秦从始至终，都只是安静地听着。
等他们说完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说完了？”
“说完了。”赵峰冷哼一声，“周秦，我劝你，现在立刻停工！把你这栋‘危房’拆了！不要等到出了事，再追悔莫及！”
“拆，是肯定不会拆的。”周秦摇了摇头。
他走到那张桌子前，看都没看那份图纸，而是看向了赵峰带来的那个技术员。
“这位师傅，刚才听您一席话，想必是混凝土方面的专家了？”
那技术员挺了挺胸膛，傲然道：“不敢当，在市一建负责了十几年的材料检测而已。”
“好。”周秦点了点头，“既然是专家，那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们不如，现场来做个试验，如何？”
做试验？
赵峰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韩武！”周秦喊道。
韩武立刻带着两个工人，抬过来一个四四方方的，一米见方的混凝土块。
这石块，是前几天就按照周秦的吩咐，用和主体结构完全相同的配比，浇筑出来的试块，并且一直放在标准环境下养护。
“赵经理，这位专家，”周秦指着那个混凝土块，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今天来，肯定带了‘家伙’。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吧。今天，当着电视台同志的面，当着我们全村老少的面，你们就来砸！”
“你们可以尽情地砸，用你们最专业的设备，测一测，我这块石头的强度，到底够不够盖房子！”
周秦的语气，充满了强大的自信，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这一下，轮到赵峰和他的技术员傻眼了。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周秦竟然会主动要求，当众进行破坏性试验！
这小子是疯了吗？！
他哪来的底气？！
“怎么？不敢？”周秦的嘴角，弧度更大了，“你们不是说我这是危房吗？不是说我这是拿人命开玩笑吗？现在，证据就摆在你们面前，你们怎么反倒怂了？”
“谁怂了！”那技术员被周秦一激，脸涨得通红。
他看向赵峰，赵峰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当着电视台的面，周秦主动要求检测，他要是拒绝，就等于承认自己刚才说的都是屁话，是无端指责！
“好！”赵峰一咬牙，“既然周主任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小李！把回弹仪拿出来！”
那技术员立刻从车上，取来一个精密的仪器。
这是一种通过检测混凝土表面硬度，来估算其强度的设备。在这个年代，绝对是高精尖的玩意儿。
“光用回弹仪，不够客观。”周秦却摇了摇头。
他转身，从工地角落里，拎过来一把十几斤重的大铁锤！
“砰”的一声，他把铁锤，扔在了赵峰的脚下。
“用这个！”
周秦指着铁锤，又指了指那个混凝土块，看着赵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天，你们要是能用这把锤子，把这块石头，砸出一条裂缝来。”
“我周秦，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栋楼，亲手给它拆了！”
周秦的话，像一颗炸雷，在工地上空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疯了！
用大铁锤砸？
砸出一条裂缝，就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