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旸想起很多。
高中时她专注学习的侧脸,父母拿她作比较时的唠叨,他们日常的针锋相对……
那晚在花房,她身上的馨香和触感……
她因为厌恶他的表白,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时,他的痛楚……
那些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发了疯的想念……
他来到沐城的第一晚,看到她时的欣喜与心疼……
以及,他们之间还未坦白,却已经唇齿相依的死对头的身份……
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纷乱交叠。
最终凝成现实的一张脸。
在他眼前的,着急的、沾着泪水的这张脸。
他呼吸急促,耳中传来宿命的嗡鸣。
他又见到她了。
还吻了她。
过量的冲击,刺痛他的神经。
谢淮旸在骚乱轰动、逐渐聚集的人群中,眩晕难忍,彻底昏过去。
……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耳中传来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响。
谢淮旸缓缓睁开眼皮,转头,看到他日思夜想,同时在他的春梦和噩梦中萦绕的一张脸。
“沈知意。”他嗓子哑得厉害。
沈知意坐在他旁边,捏紧盲杖,猛地转向他的方向,“谢淮旸,你醒了?!”
“我马上叫医生。”
她倾身过去,摸索着去按床头的呼唤铃。
手腕却被握住。
“我没事。”他看着她空茫的双眼,心口揪成一团,“你的眼睛……”
沈知意微微一怔。
跟着他的力道,缓缓坐下来。
“我的眼睛都多少年了,早就习惯了,倒是你。”她摸到他的手,“医生说你短时间内脑袋撞了两次,真的要好好养才行,还有你后背的伤……”
她絮絮叨叨跟他说着他的病情。
谢淮旸看着她翕动的嘴唇,听到她刚刚轻描淡写的,对她眼睛失明的稀松平常,忍不住更加心疼。
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
他只怪自己,应该脸皮再厚一点,在她这里,丢掉那些不值钱的自尊,就算被她拒绝,被她厌恶,也不该那样任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
如果他能早一点找到她,或许她的眼睛,就不会失明……
都怪他。
谢淮旸头上缠着纱布,满脸病容,眼中满是自责。
却又缓缓升起一道坚定的光。
他会治好她的。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从今往后,就算她赶他、骂他、怨他、恨他……
他都不会再离开她。
死也不会。
谢淮旸闭了闭眼,艰难转头,看向床头柜的矿泉水瓶。
“宝……”
他倏然止住话头。
扭过头,耳根慢慢攀上一点薄红。
昨天还习以为常的称呼,今天却觉得有些过分亲密,都不好意思叫出口了。
沈知意却握住他的手,“你渴了是不是?”
她摸索着,将床头摇起来一点,又慢慢地挪过去,将矿泉水瓶拿过来,拧好,放到他手中,指腹还柔柔地捏着他。
“能动吗?要我喂你喝吗?”
谢淮旸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和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的,她温柔的关心,喉结重重一滚。
“宝宝。”他反握住她,哑声道,“要你喂我。”
说完这些话,他脖颈都红了。
好恶劣。
又好期待……
“好,我喂你。”沈知意摸到床头的吸管,拆开后插入水瓶,摸着他的胳膊,递到他唇边,“慢点喝。”
谢淮旸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的小臂,一路摸到大臂、肩膀、下颌……
浑身的肌肉都忍不住鼓动。
他含住吸管。
一边喝,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她。
喉结深滚,将水流缓缓咽下。
可他心中却无比清楚,能解渴的,不是这瓶水。
而是眼前的她。
沈知意给他喂完水,又抽了纸巾,帮他慢慢擦掉唇上的水痕。
谢淮旸看到近在咫尺的她,那张脸,离自己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他看到她扑闪的眼睫和柔软丰美的唇。
脑中闪过他们拥吻的画面。
这些亲密和关心,都是和她当死对头的时候,他不曾见过,甚至不敢奢望的。
这记忆能恢复吗?
不能……
绝对不能!!!
明杰一进来,就看到缠着纱布的巨型野狗,眼冒精光,哈喇子都恨不得流下来,一脸馋样地盯着沈知意。
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他一拍额头,猛地冲过去。
“哎哟!怎么能叫嫂子做这些!”
人家还看不见呢!
他歘歘夺过沈知意手上的纸巾,往谢淮旸嘴上胡乱一按,利落扔进垃圾桶,又将水瓶拧好,精准摁了呼叫铃。
“嫂子快坐,医生马上就到。”
谢淮旸:……
“兄弟,你真是我兄弟。”他咬牙切齿地笑了声。
明杰对他的眼刀全然未觉,拍拍胸脯。
“放心吧哥!”
“有我在,保准累不到嫂子一点儿!”
沈知意忍笑,坐回椅子上。
谢淮旸看到她唇角的笑容,心念微动。
她没有反驳明杰的这声“嫂子”,甚至还心情很好地接受了……
难不成死皮赖脸,真的有用?
他垂下眼睫,眸光闪了闪。
沈知意道:“谢谢你啊明杰,工厂里的事和医院的事都是你在跑。”
明杰挠头,嘿嘿笑了声,“能者多劳嘛!”
“嫂子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在沐城,还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谢淮旸掀眸,神情冷沉,“工厂那边,什么情况?”
他总觉得这次意外,没那么简单。
明杰表情也严肃起来,道:“控制那个叉车的,是倪初莺的堂哥倪海,他是故意要拿香料包砸嫂子的。”
“要不是旸哥你护着,嫂子这小身板,估计早被砸没了。”
“倪海人呢?”谢淮旸眼神冷锐,迸出杀人的光。
“放心吧,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他也招了更换香料陷害嫂子工作室的事,我已经找了律师,不会轻易放过他。”明杰安慰道。
“现在香料厂因为重大事故停工,章拓急得要死,听说都跟倪初莺分手了。”
“不过旸哥放心,我已经派人过去帮忙了,嫂子的工作室,不会受影响。”
谢淮旸嗯了声,握住沈知意的手。
“宝宝,别担心。”
章拓的工厂,是不能再合作了。
他会为她找新的资源。
沈知意想到他今天舍身救自己的事,心口一软,覆住他的手背,柔声道:
“有你在,我不担心。”
谢淮旸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只觉一阵热气冲向头顶,简直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明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
这是把单身狗,骗进来杀啊……
他转头,看到赶过来的医生,救星一般,眼神倏地亮起,“医生,您快来看看,他的脑袋到底怎么样了?”
“啥时候恢复记忆啊?”
这还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酷拽酷拽的旸哥吗?
他都怕现在送他去参加最强大脑,他能掏出个恋爱脑来,随机吓死观众。
谢淮旸看到进来的医生,指骨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