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月转过身，眼神深邃：“李秉章跑不了。他的事，由明转暗，景容，你亲自盯着，放长线。朕现在更在意的是那‘迷迭引’。”她走到御案后坐下，手指点了点桌面，“此物歹毒，能乱人心智，惑人神魄。那细作拼死也要将它传递出去，说明此物在京城，必有重大图谋。天牢里的钱敏中和昨夜那细作，撬开他们的嘴是当务之急。”
周文渊立刻躬身：“陛下，刑部和大理寺的精干人手已会同九王爷的影卫，正在加紧审讯。只是那细作伤势过重，太医说需吊住性命，口供恐怕还需些时日。”
“无妨。伤得重，死不了就行。让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夏紫月语气平淡，却透着森然寒意，“此物来源，用途，目标，朕要一清二楚。周卿，你总理通惠河工程，此乃国本，更要万分警惕。‘蜂鸣器’务必要用在刀刃上，尤其是物料入库核验这一关，绝不容有失！朕怀疑，那些魑魅魍魉，极可能会在工程物料上动手脚。”
“臣明白！”周文渊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小巧木盒冰冷的边缘，“臣已拟定详细规程，所有关键物料入库，必经三道核验，蜂鸣器为最终凭信。参与核验者，皆需三人以上互相监察，记录在案，责任到人。流程细则在此，请陛下御览。”他呈上一份墨迹崭新的奏章。
夏紫月接过，快速浏览，眼中露出赞许：“很好。流程清晰，责任明确，互相制衡。周卿深得朕心。”她放下奏章，看向肖景容，“景容，工钱发放和民夫轮换之事，由你亲自督办，挑选可靠人手，组建‘河工督察队’，持朕金牌，沿河巡查。凡有官吏阳奉阴违，克扣盘剥，就地拿下，先斩后奏！”
“臣弟领命！”肖景容抱拳，眼中精光闪烁。
三人正商议间，殿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和孩童清脆的辩解。
“霜儿殿下，泉儿殿下，陛下正在议事……”
“我们就给母皇送个东西！送完就走！是周太傅的‘顾问’牌子！很重要的！”
“是霜儿刻错字的那块！新的！霜儿重新刻好了！保证不是‘煎梨’了！”
御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霜儿的小脑袋先探了进来，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到夏紫月，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推开门拉着泉儿跑了进来。泉儿手里捧着几块新刻好的竹牌，小脸严肃。
“母皇！父王！周太傅！”霜儿像只欢快的小鸟，“霜儿知错就改！看！”她从泉儿手里拿过最上面一块崭新的竹牌，高高举起，献宝似的递到夏紫月面前，“通惠河工程部，总监理，周文渊！‘监’字刻对了！霜儿刻了好久呢！”
那“监”字果然端正了许多，虽然笔画依旧稚嫩，但已无错处。
夏紫月接过，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摸了摸霜儿的小脑袋：“嗯，这次刻得非常好。霜儿用心了。”
霜儿受到夸奖，更加雀跃，又从泉儿手里拿起另外几块竹牌：“还有呢！泉儿哥哥说，周太傅一个人管那么大工程好辛苦，要有人帮忙！我们给周太傅找了‘顾问’！”她踮起脚，把一块刻着“工程顾问”的牌子塞到有些愕然的周文渊手里。
周文渊下意识接过，低头一看，竹牌刻痕新鲜，确实是“工程顾问”四字。
霜儿又拿起一块，跑到肖景容面前：“父王最厉害！抓坏蛋！这个‘安全顾问’给父王！”牌子塞进肖景容掌心。
肖景容看着手中这块还带着孩童掌心温度的“安全顾问”竹牌，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蹲下身捏了捏霜儿的脸蛋：“好，父王就做霜儿的‘安全顾问’。”
最后，霜儿拿起一块最精致、打磨得最光亮的牌子，上面刻着“首席顾问”，郑重其事地双手捧到夏紫月面前，小脸满是认真：“母皇最最厉害！是最大的官！‘首席顾问’给母皇！母皇要帮周太傅看好大运河哦！”
御书房内凝重的气氛被孩童的天真彻底冲散。夏紫月看着女儿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再看看手中这块“首席顾问”的工牌，心中暖流涌动，郑重地收下：“好，母皇答应霜儿，一定帮周太傅，把通惠河修得又好又快！”
两个孩子完成了“任务”，心满意足地被宫人带下去吃点心。御书房内重新安静下来，但方才的温情仿佛驱散了些许阴霾。
肖景容把玩着手中的“安全顾问”牌，摇头失笑：“这两个小家伙……”
周文渊也看着自己那块“工程顾问”牌，神色动容。
夏紫月将那块小小的“首席顾问”竹牌放在御案显眼的位置，脸上的温情渐渐沉淀为坚毅：“有他们看着，朕更要把这江山，守得固若金汤，把这河工，做得利国利民！”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急促叩响。肖景容的心腹影卫统领萧战在门外急报：“启禀陛下！王爷！天牢急报！昨夜擒获的那名细作，方才清醒片刻，挣扎着吐露了三个字！”
三人神色瞬间一凛。
“说！”肖景容沉声喝道。
门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他说……‘北狄’……‘贡品’……‘香’！”
北狄！贡品！香！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御书房三人心头！
夏紫月猛地看向御案一角——昨夜缴获的那个小小的、散发着甜腻诡异气息的“迷迭引”油纸包，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周文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失声低呼：“难道…难道那混入贡品里的……”
肖景容一步跨到御案前，抓起那个油纸包，凑到鼻尖，仔细嗅闻那甜腻中带着令人眩晕的气息，眼神锐利如鹰隼：“是了！这味道…虽然被刻意混杂了其他花香掩盖，但那股子霸道的甜腻底子，错不了！去年北狄使者进贡的那批号称提神醒脑的‘雪顶香’，其中几匣，就有这种隐隐约约的怪味！当时只以为是狄地香料特殊！”
夏紫月缓缓坐回龙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霜儿刚送来的那块还带着稚嫩刻痕的“首席顾问”竹牌，眼神却已冰封万里。
北狄的贡品里，混入了“迷迭引”！
这绝非偶然失察！这分明是一场处心积虑、谋划深远、意图动摇大楚国本的惊天毒计！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一个通惠河！
这绝非偶然失察！这分明是一场处心积虑、谋划深远、意图动摇大楚国本的惊天毒计！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一个通惠河！
“好一个‘雪顶香’！”夏紫月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好一个狼子野心的北狄王庭！”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寒冰。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那块小小的“首席顾问”竹牌安静地躺在御案上，旁边就是那包散发着致命甜香的毒物，纯真与剧毒，在这一刻形成了令人心悸的残酷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