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裹挟着梧桐叶的风扫过海城一中的校门，此时林昭正蹲在高三（1）班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前。
他的指尖悬在半开的抽屉上方，盯着那本蓝皮日记本——封皮用透明书套仔细裹着，边角连折痕都没有，可翻开后却像被人用刀剜过，中间缺了整整七页，残留的纸张边缘焦黑得像被烟头反复烫过。
“李晨曦平时很爱干净的。”班主任陈立峰站在教室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藏青色衬衫的袖口，“昨天晚自习他还问我借修正液，说模拟考作文纸不能有涂改……”他的声音突然顿住，林昭抬头时正看见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讲台上的电子钟，“要不……要不先去保卫科调监控？”
林昭没有回应。
他的拇指轻轻划过日记本第三页的字迹——前半段是工整的行楷，“数学模考148分，物理实验数据误差0.3%，妈妈说周末带我去看《星际穿越2》”，到后半段突然变成歪扭的连笔，“别过来”“救救我”几个字像被人用指甲掐进纸里，最后一行甚至重复写了三遍“他们在看我”。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轻响起，淡金色光纹从视网膜边缘漫开——这是“直觉强化”启动的征兆。
林昭闭上眼睛又睁开，那些重叠的字迹突然在光纹中分开：第一遍“他们在看我”笔锋颤抖，第二遍压得极重，纸背都透出了凹痕，第三遍却轻得几乎要消失，像被人按住手腕强行写完。
“陈老师。”林昭突然抬头，“李晨曦最近有什么反常吗？比如失眠？或者说……提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陈立峰的右手猛地攥紧了衬衫下摆，指节泛白：“反常？没有啊，他……他就是话少。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讲台边翻备课本，“上周家长会，他妈妈说他半夜总开着台灯写东西，说梦话……但现在孩子压力大，难免……”
备课本翻页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昭看见陈立峰的后颈瞬间绷直，有那么半秒，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可等林昭走近时，对方已经恢复了温和的表情，“没什么，记错了。”
离开教室时，林昭把日记本小心地装进证物袋。
走廊尽头的窗户漏进一缕光，正好照在陈立峰的手腕上——那里有道淡红色的勒痕，像被什么细带子长时间捆过。
刑侦队的化验室亮着冷白色的光。
顾清欢戴着橡胶手套，用镊子夹起日记本夹层里的碎屑，放进显微镜载玻片：“神经兴奋剂，成分和之前那起试药案的残留吻合。”她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的，“这种药会让人产生高度亢奋的幻觉，持续服用的话……”
“会出现记忆混乱，或者被迫书写特定内容。”林昭接过话头，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监控截图上——李晨曦凌晨一点十七分，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教学楼顶层实验室，门卡是他自己刷的，表情却像在梦游。
手机在此时震动。
阮星眠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时，林昭甚至能想象她倚在报社楼梯间的样子：发梢沾着咖啡渍，指尖夹着没写完的采访提纲，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暗蚀最近在筛选高智商学生。”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有打印机的嗡鸣声，“我线人说他们要找脑电波异常的，李晨曦的智商测试报告在黑市挂了三个月。”照片发过来时，林昭看见穿校服的少年站在奶茶店门口，对面是个戴黑腕带的男人——男人的手插在裤袋里，露出的手腕上有道和陈立峰类似的淡红色勒痕。
“还有这个。”阮星眠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我以高考冲刺专题采访的名义，明天去一中蹲点。需要我帮你拍点什么？”
林昭盯着照片里男人的侧脸。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时，他的掌心沁出薄汗——“功德值2200，中阶解锁因果推演初级功能”。
淡金色光纹在眼前交织，实验室监控里李晨曦的脚步、日记本上重叠的字迹、陈立峰突然绷紧的后颈，像被无形的线串成一张网。
“帮我看看。”他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的黑腕带，“高三（1）班教室的后窗，是不是正对着实验室顶楼？”
阮星眠笑了，声音里带着点狡黠的雀跃：“昭哥这是要我当间谍？放心，我明天就扛着摄像机去拍‘学霸的一天’。”
挂掉电话时，顾清欢已经把日记本的检测报告推过来。
林昭扫过“神经兴奋剂残留量0.03毫克”那行字，突然想起解剖室里顾清欢镊子尖的微型线圈——暗蚀的手段，正从成年人的“试药”，悄悄伸向更干净的大脑。
“去技术科。”他抓起外套走向门口，“查李晨曦进实验室那天，陈立峰的门禁记录。”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依次亮起。
林昭走到楼梯口时顿住，回头看向化验室——顾清欢正踮脚把证物盒放回高处的柜子，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像一只安静的鹤。
而在她身后的玻璃窗外，月亮正从梧桐叶的缝隙里钻出来，把影子投在“海城一中”的校牌上，将“中”字的一竖，拉成一道细长的刀。
阮星眠的短信在这时弹出来：【明早七点，一中操场见。
我穿红风衣，扛摄像机，绝对不像间谍。】
林昭低头打字的手顿了顿，最后只回了个“好”。
他望着手机屏幕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李晨曦日记里那句被反复书写的“他们在看我”——现在，该换他们被看了。
夜风卷起一片梧桐叶，啪地贴在刑侦队的玻璃门上。
叶尖指着远处的海城一中方向，像根蓄势待发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