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兵阁的山门，与其说是仙家福地，不如说更像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军事堡垒。
高耸的围墙由漆黑的玄铁岩砌成，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上面同样镌刻着密密麻麻的防御符文，与皇城的城墙如出一辙，只是规模小了许多。
巨大的门楼上方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铁砧图案旗帜，那是玄兵阁的标志，此刻在带着铁锈味的寒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肃杀与匠气。
山门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与皇城街道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数百名来自楚国各地、甚至可能是从沦陷区逃出来的年轻人聚集于此，脸上混杂着紧张、期待、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的侥幸，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劣质食物和劣质丹药混合的古怪气味，还有低低的议论声、压抑的咳嗽声。
尚枳和林柠如同两滴水融入这片浑浊的人海，毫不起眼。
她们找了个靠边缘的位置站定，林柠的兜帽拉得更低，尚枳则微微低着头，目光垂落在自己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横刀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隔绝了周遭的喧嚣。
但她们周身那股经历过真正生死磨砺的沉凝气息，依旧让附近几个聒噪的少年下意识地闭了嘴，悄悄挪开了几步。
考核很快开始。
第一关，根骨资质测试。
广场中央立着三块巨大的黑色石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有流光暗转。
这是“测灵碑”，能大致感应测试者体内经脉的强度、韧性以及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度，划分出下、中、上三级资质。
在资源匮乏、战争吃紧的当下，上级资质无疑会获得更多的关注和资源倾斜。
负责测试的是一名穿着玄兵阁制式灰色短袍的中年修士，面容严肃刻板，眼神锐利如鹰隼，他身后站着几名气息沉稳的内门弟子，负责维持秩序和记录。
“肃静！”中年修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排好队，依次上前，手掌按于碑面，凝神静气，不得喧哗！违者，取消资格！”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少年少女们排成长队，忐忑不安地依次上前。
测试过程很快。
大多数人手掌按上去，石碑只是亮起微弱的光芒，停留在中下部区域，引来一阵失望的叹息。
偶尔有光芒攀升到中部，便会引来几声羡慕的低呼，负责记录的弟子也会多看两眼。
至于能点亮石碑上半部，光芒稳定且明亮的，半个时辰过去，也只出现了一个。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神色倨傲的少年，光芒亮起时，他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得意笑容，引来周围一片羡慕嫉妒的目光。
中年修士微微颔首，记录弟子也郑重地记下了他的名字。
队伍缓慢向前移动。
终于轮到了尚枳和林柠。
林柠深吸一口气，率先上前。
她摘下手套，露出一只布满薄茧但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按在了冰冷的碑面上。
瞬间！
嗡——
测灵碑发出一声清晰的嗡鸣！
原本只是暗转的流光骤然变得明亮起来，一道凝练的、带着隐隐锋锐气息的青色光芒，如同破土的利刃，毫无阻碍地向上攀升！
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越过了中部的界限，并且势头不减，直接冲到了石碑的上半部，光芒稳定而耀眼，虽然不及之前那华服少年那般璀璨夺目，但那份凝练和锋锐感，却更显扎实！
“咦？”中年修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
“武师境？气息沉凝，根骨坚韧，对金、风属性灵气亲和度颇高……上级资质！”他朗声宣布，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和更加灼热的目光。
武师境在年轻一辈中已属佼佼者，再加上上级根骨，前途可期！
林柠收回手，神色平静，重新戴好手套，默默退到一旁，仿佛刚才引起小范围轰动的人不是她。
紧接着，尚枳上前。
她的动作很随意，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那只手，皮肤白皙光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哪里来的大小姐一样。
她随意地将手掌按在了碑面上。
没有光芒。
或者更准确地说，石碑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按上去的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中年修士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呵斥“下下资质”或者“无灵根废体”。
然而，就在他嘴唇微张的刹那——
轰！
一股无形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威压感骤然从石碑内部爆发出来！
不是光芒，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源自亘古洪荒的力量感！
整个巨大的测灵碑猛地一震！
碑体表面那些暗转的流光瞬间变得紊乱、狂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
黑色的碑面深处，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在急速蔓延、交织、又瞬间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弥合！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冰层碎裂的声音从石碑内部传来。
尚枳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石碑上的异象瞬间消失，狂暴的流光平息，再次恢复成暗转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碑面上，以她手掌按下的位置为中心，留下了一片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冰裂纹！而且，石碑散发出的气息，似乎……虚弱了一丝？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没有光芒？但石碑却剧烈反应甚至差点崩溃？这算什么资质？
中年修士脸色剧变！他死死盯着那片几乎看不见的裂纹，又猛地看向尚枳，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疑和凝重！
他身后的几名内门弟子也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测灵反应！
“……这……”中年修士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判定。
说下等？可刚才那股力量感……说中等？可没有光……说上等？这反应也太诡异了！
“测灵碑年久失修，略有阻滞。”尚枳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死寂。
她甚至抬起手，随意地在那片裂纹上拂了一下，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灰尘。
“记录吧，勉强算上级。”
她的语气平淡却仿佛她不是在请求判定，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中年修士看着尚枳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异色双眸，又看了看那确实“恢复平静”的测灵碑，尽管那丝虚弱感挥之不去，再联想到刚才林柠的惊艳表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在记录弟子询问的目光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尚枳，根骨……上级资质。”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个判定，显然充满了水分和疑虑。
人群再次哗然！这一次，目光中的羡慕嫉妒变成了浓浓的好奇、惊惧和不解。
一个让测灵碑差点崩坏的“上级资质”？前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