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悬在半空，北冥渊的指节微微一颤。
那一瞬，他仿佛看见洛璃的指尖在虚空中轻拨，无声的弦音荡开一圈涟漪，竟与天际那枚古印的裂痕隐隐共振。可未等他细察，主峰地脉猛然一震，破渊令剑嗡鸣不止，剑柄赤珠骤然发黑，像是被什么从内部啃噬了光华。
他眼神一凝，掌心血纹如针扎般刺痛。
下一息，南岭火脉枢方向传来一声闷响，仿佛大地深处有巨兽翻身。紧接着，西水渊、东雷脊两处阵眼同时爆发出漆黑雾流，如同地底喷出的墨泉，逆着灵脉倒灌而上。九宫阵图的虚影剧烈扭曲，原本稳固的灵压场瞬间紊乱，护盾边缘开始崩解。
“不对劲。”北冥渊低语，手中剑势未收，反手将逆纹之力灌入地脉，试图截断那股邪能流向。
可那黑流来得诡异，不似寻常灵力，反倒像活物一般，顺着阵基纹路游走，专挑灵枢节点侵蚀。更诡异的是，它竟带着一丝腐朽龙息的气息——那种深入骨髓的堕落感，他曾于秘境深处遭遇过，那是远古龙族陨落后被邪道炼化的残魂所留。
他瞳孔微缩，心头警铃大作。
这不是苍云岳的手段。此人虽阴狠，但走的是正统魔修路子，绝不会动用这等禁忌之术。这股力量，古老、污秽、带着某种祭祀般的仪式感，像是从千年前的坟墓里爬出来的诅咒。
“传令逸风，收缩防线，护住中军！”他一声令下，声音穿透战场喧嚣。
话音未落，东雷脊阵眼轰然炸裂。雷脉失控，狂暴的电流如银蛇乱窜，当场将三十七名丹鼎派弟子卷入其中，肉身焦黑，连元婴都未能逃出。西水渊更惨，寒流倒灌，冻结了近百名己方修士，他们僵立原地，脸上还残留着战斗时的怒容，却已无声无息。
轩辕逸风怒吼一声，战旗横扫，金光铺展成网，硬生生拦住一股冲向主阵的黑流。可那邪能似有意识，猛地一扭，化作一头半透明的兽形，直扑他胸口。他仓促举旗格挡，金光崩裂，肩胛处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
“呃——”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却仍咬牙撑住。
北冥渊目光扫过，心头一沉。逸风的血脉之力正在被那黑流侵蚀，金光已从炽烈转为暗黄，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他正欲瞬移支援，主峰地脉又是一震。脚下石阶龟裂，黑色纹路如蛛网蔓延，直逼破渊令剑插立之处。剑身嗡鸣，赤珠光芒忽明忽暗，竟有脱离掌控之势。
“想毁我阵眼？”北冥渊冷哼，一步踏前，左手按剑，右手掌心血纹全开，逆纹之力如江河倒灌，强行镇压地脉躁动。
可那股邪能竟顺着剑身反噬，一丝黑气悄然爬上他手腕。他指尖微动，立刻切断经脉连接，但那一瞬的接触，掌心血纹竟微微发烫，仿佛被什么唤醒了沉睡的记忆——某个雨夜，断崖边，三道掌印同时拍在他背上，而其中一人，手中符印正是这般漆黑纹路。
他眸光一寒，却未多想。
此刻不是追忆的时候。
“墨羽！”他沉声传令，“南岭火脉枢交给你，稳住阵基，别让邪能渗透核心！”
传令符刚燃起火光，却在半空中突然自燃，化作灰烬飘散。第二枚、第三枚接连如此，仿佛有无形之手在截断通讯。
北冥渊眼神一沉。
邪能不仅侵蚀阵法，还在干扰灵讯。敌人早有预谋，这一击，不是临场突袭，而是埋了不知多久的毒牙，只等今日咬下。
他猛然抬头，望向敌军后方。那片死寂的荒原之下，地脉深处，隐约浮现出一座残破阵纹的轮廓——九角环形，中央刻着一只闭合的竖眼，正是古籍中记载的“噬灵蛊阵”。此阵需以活人祭炼三年，埋入地底，待战时引爆，专破护界大阵。
可这等邪阵，早已被玄灵界列为禁术，连苍云岳都不敢明目张胆动用。是谁？谁有这等胆魄，又有这等资源？
他正思索，主峰地脉再度震颤。裂缝中，一枚残缺符核缓缓浮现，表面刻着与内鬼传令使袖中符印同源的纹路，只是更为古老，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北冥渊俯身，指尖轻触符核。
刹那间，一股阴冷气息顺指而入，耳边似有低语响起：“……龙骸为引，血祭为契，九宫……非阵，乃棺……”
他猛地抽手，符核“啪”地碎裂。
“原来如此。”他冷笑，“你们不是要破阵，是要借我的阵，养你们的尸龙？”
话音未落，南岭火脉枢地底传来一声低吼，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火脉灵流被强行抽离，地表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黑雾翻涌，隐约可见一具巨大的骸骨轮廓，脊椎如山脊般隆起，头颅处空洞的眼窝正缓缓转向主峰方向。
轩辕逸风踉跄后退，肩伤崩裂，金光几近熄灭。他靠在残破的战旗上，喘息道：“渊哥……这仗，打得有点邪门啊。”
北冥渊未答，只将破渊令剑拔起三寸，剑锋朝下，再度插入地脉。这一次，逆纹之力不再外放，而是沉入地底，如根须般蔓延，试图切断噬灵蛊阵与九宫阵图的连接。
可那黑流如藤蔓缠绕，死死咬住灵枢节点。他每切断一处，另一处便立刻再生，仿佛有无穷后手。
“想耗我？”他冷笑，“那就看看，是谁先撑不住。”
他双掌齐按剑柄，全身灵力疯狂灌入。主峰地脉震动加剧，剑身嗡鸣如泣，赤珠光芒虽弱，却始终未灭。
就在此时，天际古印猛然一颤。那道白衣人影再度浮现，可这一次，她的面容扭曲，指尖音律不再清越，反倒如哀嚎般刺耳。她张了口，似在喊什么，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掐住喉咙，最终化作一声凄厉的尖啸，随风消散。
北冥渊心头一震。
他忽然明白——那古印，不只是阵图残迹，更像是一道封印。而此刻，有人正试图用噬灵蛊阵的力量，将封印中的东西……放出来。
“你们到底想唤醒什么？”他低语。
无人回应。
只有地底那具尸龙骸骨，缓缓抬起了头。
主峰地脉的裂缝越裂越深，黑气如潮水般涌出。破渊令剑的剑柄开始发烫，赤珠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北冥渊双臂青筋暴起，逆纹之力几乎枯竭，却仍死死按住剑柄。
轩辕逸风单膝跪地，战旗斜插身侧，金光彻底熄灭。
南岭火脉枢的阵盘炸裂，碎片四溅。
九宫阵图虚影摇摇欲坠，七大地枢中已有四处失灵。
北冥渊抬头，望向那具缓缓站起的尸龙骸骨，声音沙哑却冷：“来吧。”
他左手松开剑柄，缓缓抬手，指尖凝聚最后一丝逆纹之力。
剑柄赤珠，滴下一颗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