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鱼翻白肚，日光穿过树叶间隙落在洞穴口处。
落针可闻的洞穴里，仅有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强而有力又带着些许急促的心跳声。
看向火堆的眼睛时不时瞟向旁边的许砚宁，不知过了多久，兰灼池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许砚宁屈膝坐着，手肘靠在膝盖上，拖着下巴瞧着兰灼池，反问道：“你想我来找你吗？”
兰灼池垂眸看着跳跃的火堆，原本狂跳的心也静了下来。
他希望，但……
也不希望。
见兰灼池不说话，许砚宁也没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于是转移了话题：“你说你要去报仇，那你找到路知澜了吗？”
起初许砚宁以为兰灼池的报复对象是领军灭虞国的人，但这么久都没听见动静，就猜测兰灼池的报复对象是路知澜。
毕竟路知澜一直呆在皇宫里，兰灼池想要接近宫内的路知澜也是有难度的。
“找到了。”兰灼池抿了抿唇，犹豫着问道：“你是来找路知澜的吗？”
兰灼池不敢去看许砚宁，只是盯着面前的火堆，心中闷闷地猜想许砚宁来这里的目的。
“是啊。”许砚宁大方承认。
得到答案，兰灼池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酸涩。
他是希望许砚宁需要他的，但又害怕自己给不了许砚宁想要的。
安静了片刻，兰灼池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扭头看向许砚宁。
却见许砚宁不知从哪摘了花来，正将这些花编成草环。
察觉到了兰灼池的视线，许砚宁解释道：“来时看路边有就摘了。”
兰灼池盯着许砚宁手中的花，不由得捏住了衣角。
指甲盖大小的白花开得正好，空气中隐隐飘着草药味，这话他认得，是能够驱除蛇鼠虫蚁且能解毒的药花。
通常作为药材，不过带在身上也有一定作用。
愣神之际，许砚宁已经编好了草环，她摘得不多，所以只有一个手环大小，抓过兰灼池的手，给兰灼池戴上。
一系列动作下来顺畅又自然，兰灼池呆呆地看着许砚宁抓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给我？”兰灼池捏着手环小心翼翼地问。
许砚宁点头，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给你，你一个人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
毕竟是自己捡回来养着的，她也不希望兰灼池死在其他地方。
见许砚宁要走，兰灼池的眼睛像是黏在许砚宁身上似的，“你去哪里？”
“去找路知澜。”
兰灼池想跟上去的脚步停下，看向许砚宁的眼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会成为敌人吗？
兰灼池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想。
如果一定要与许砚宁为敌，那他宁可自己还是那个疯疯癫癫不人不兽的兰灼池。
兰灼池上前两步，“你找路知澜是要保护他吗？”
兰灼池知道许砚宁武功高强，所以不确定许砚宁找路知澜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许砚宁脚步一顿，水眸眨了眨，随即弯了弯眉眼，“不一定哦。”
目前来说，她要保证路知澜能够到达山城，所以也算是保护。
但放长远来看，她会杀了路知澜，这也不算保护。
虽然这个答案并非兰灼池心中预期的答案，但他还是快步上前站在了许砚宁身边，“我跟你一起。”
许砚宁挑眉，“你就不怕我要保护路知澜？”
兰灼池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揪着衣摆，摇摇头：“那我就等到你不保护他了。”
许砚宁闻言笑出了声，“万一我要一直保护他呢？”
兰灼池看向许砚宁的眸子清澈，他像是很有自信，“不会的。”
“为什么？”
“他不也是你的敌人吗？”
一句话，许砚宁深刻地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唯她是从的兰灼池，而是一个恢复理智并且有自身能力的虞国国师。
他一直知道她对他的定义。
许砚宁收敛了笑往外走，“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兰灼池紧紧跟着许砚宁，“不知道。”
许砚宁疑惑：“你不是说你找到他了？”
兰灼池真诚回答：“前几个时辰刚找到又分开了。”
许砚宁：……
两人一路往山城去，好不容易进了城，便看见官府在抓壮丁。
这个时候抓壮丁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路知澜不是带了十万禁军吗？就算军营急需士兵，也不用直接抓吧？
许砚宁刚要继续往前走，就见一个官府打扮的人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官兵，来势汹汹。
兰灼池皱着眉，只觉得这三个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让他心中不爽。
下意识上前一步将许砚宁遮在身后。
为首的官兵道：“奉陛下之命，全国适龄壮年男子都要充军，你叫什么名字？”
许砚宁皱眉，觉得这不像是路知澜会下的命令。
路知澜最是注重名誉，就算带走的十万禁军全军覆没，需要壮年人充军也定然会找一个让人心服口服的借口而非这种强夺。
见兰灼池不说话，为首的官兵面色一沉，当即就要指挥着身后的两个官兵将人押走。
许砚宁从兰灼池身后走出来，手中拿着成王令。
官兵显然是认得这块令牌的，面面相觑之后，为首的官兵眼珠子一转，当即认错：
“原来二位是成王府城的人，恕小人眼拙，实在抱歉。”
兰灼池盯着这三个官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许砚宁把玩着成王令，一边问道：“陛下在何处？”
官兵摇摇头：“天一亮陛下就出了城，只留下一道抓壮丁的口谕。”
许砚宁久久没有说话，官兵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赔笑道，“既然大人还有要事，小人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带着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里。
许砚宁心中冷嗤，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搞小动作。
兰灼池问许砚宁：“现在怎么办？”
许砚宁美眸流转，扭头看向兰灼池：“你信他的话？”
兰灼池摇头：“不信。”
倒不是兰灼池有多了解路知澜，只是那官兵说话时实在太多小动作，他不了解路知澜，还不了解说谎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