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亮,周祈年便驱车接上哈欠连天的贺景淮,直奔临市那座千年古寺。
山路清幽,晨雾缭绕,古寺静静矗立在山腰,香火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若有若无。
周祈年面色沉凝,直接将贺景淮带到了那间熟悉的偏殿外。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僧依旧坐在蒲团上,闭目捻着佛珠,仿佛与外界的纷扰隔绝。
“就是这里?”贺景淮揉了揉惺忪睡眼,打量着这略显陈旧的偏殿,语气带着不以为然,“祈年,你大老远拉我来,就为了再见这老和尚一面?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东西信不得。”
周祈年目光不变地盯着殿内的老僧,声音低沉:“你昨天说,你家老太太带你来求姻缘,是拿钱买的,具体什么意思?”
贺景淮打了个哈欠,靠在廊柱上,压低声音,带着点玩世不恭:“还能什么意思?现在这世道,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不都看钱到位不到位吗?我家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又拗不过我,就信了这些,她可是给这庙里捐了不少香火钱,这老师父自然就说了些她想听的话,什么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之类的,咱们这些做小辈的,心里门清,看破不说破,哄老人家开心罢了。”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殿内仿佛入定的老僧,嗤笑一声:“说白了,你给什么价码,他就能给你批什么命,真以为能未卜先知呢?”
周祈年心脏猛地一沉。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那个平安符根本就是唐聿礼精心策划,针对林笙心理弱点的一场骗局。
他利用林笙对孩子的担忧,利用她想要开始新生活的渴望,更利用了她对家人那份难以割舍的责任心。
“回京北!”周祈年沉声说完,转身就走,步伐又快又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贺景淮看他这副样子,瞬间清醒了大半,连忙跟上:“你去哪儿?找唐聿礼?!”
“不然呢?”周祈年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眼神冷得骇人:“难道让他继续把笙笙蒙在鼓里?”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飞速驶离古寺,朝着京北方向疾驰。
周祈年直接拨通了唐聿礼的电话,语气冰冷,不容置疑:“唐聿礼,我在你公司楼下咖啡厅等你。”
不等唐聿礼回应,他便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唐氏集团楼下咖啡厅的隐秘卡座内。
唐聿礼姗姗来迟,在看到周祈年时,眸色微不可察多了几分暗色。
“周祈年,我很忙,你找我想干什么?我可没空陪你玩无聊的把戏。”唐聿礼坐下,语气带着不耐。
周祈年懒得与他的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古寺那位大师,收了多少钱,才配合你演那出戏码?”
唐聿礼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抬眸,迎上周祈年冰冷的视线,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眼底露出底下算计得逞的坦然与嘲讽。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清楚了?”他神色不变,坦然承认:“是,是我安排的,到那那又如何?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笙笙已经答应和我结婚,我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
他承认了!
周祈年胸腔剧烈起伏,拳头死死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着唐聿礼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只想狠狠一拳砸过去。
“唐聿礼,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贺景淮在一旁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同时,他放在桌下的手,悄悄将手机录音功能又检查了一遍,确保录得清清楚楚。
“为了得到林笙,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欺骗她,绑架她的婚姻,你不觉得无耻吗?!”周祈年声音努力克制着情绪,冷声质问他。
“无耻?”
唐聿礼缓缓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周祈年身上,里面充满了偏执和势在必得:“周祈年,你跟我谈无耻?你当初是怎么伤害笙笙的?你带给她的痛苦难道少吗?我现在只不过是用我的方式保护她,给她和孩子一个安稳的未来,而你,一个连自己女人和孩子都守护不了的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他故意用话语刺激着周祈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胜利者的优越感:“只要笙笙和我结了婚,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唐太太,她的孩子会姓唐,我们会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家,你周祈年,永远都只能是个局外人,可惜,你就算现在知道了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你又失败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贺景淮迅速按下了停止录音的按键,然后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对着唐聿礼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唐聿礼看到贺景淮的动作和笑容,脸色骤然一变,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们录音?!”他猛地站起身,脸上出现了慌乱和愤怒交织的表情:“周祈年,你难道就不卑鄙了?”
周祈年缓缓站起身,比他高出些许的身高带着天然的压迫感,他俯视着唐聿礼,眼神里是冰冷的鄙夷和彻底的划清界限。
“和你相比,我这点手段,算不上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深深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唐聿礼,不属于你的,就算你用尽阴谋诡计,也永远不属于你。”
他顿了顿,语气不变继续道:“笙笙和孩子,我会带回来。”
说完,他不再多看脸色难看的唐聿礼一眼,转身与贺景淮一同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咖啡厅。
“周祈年!”唐聿礼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引得周围客人纷纷侧目。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颤抖:“立刻带人去医院,拦住周祈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见到林笙!快去!”
周祈年的车一路疾驰,朝着私立医院的方向。
贺景淮坐在副驾驶,将刚才的录音备份保存,语气带着一丝兴奋:“有了这个,看唐聿礼还怎么装!这下林笙总该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周祈年紧抿着唇,目光直视前方,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唐聿礼绝不会坐以待毙。
果不其然,当他们抵达医院门口时,远远就看到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彪悍的男人守在了住院部大楼的入口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来往人群。
唐聿礼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啧,狗急跳墙了。”贺景淮嗤笑一声,摩拳擦掌:“怎么着?硬闯?”
周祈年缓缓将车停在路边不远处,目光沉静地观察着那几个保镖的位置和医院的其他出入口。
硬闯是最下策,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可能吓到林笙。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避开唐聿礼眼线,顺利见到林笙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医院侧面一扇似乎供医护人员进出的小门上,又看了看医院外墙的高度和监控位置,心中迅速有了计较。
“景淮。”周祈年低声开口,目光沉稳:“帮我个忙……”
几分钟后,贺景淮大摇大摆地朝着住院部正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声音洪亮,语气夸张:“……对!就是我!贺景淮!我来探病,怎么?这医院你们家开的?还不让进了?”
他故意吸引着门口那几个保镖的注意力。
保镖们显然接到了指令,重点防范周祈年,但对贺景淮这个局外人同样警惕,目光审视地看着他。
就在贺景淮与保镖交涉,吸引他们全部注意力的同时,周祈年已经利用医院外墙的视觉死角,身形敏捷地绕到侧面,看准一个无人注意的间隙,迅速闪身进入了那扇半开的小门。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周祈快步朝着林笙所在的VIp病房区域走去。
他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即将揭晓真相,即将可能触碰到他渴望已久的救赎。
笙笙,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他一定要亲口告诉她,唐聿礼的骗局。
病房的门近在眼前。
周祈年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而此刻,病房内的林笙,对门外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正抱着小糖果,听着童可欣说着圈内的趣事,试图驱散心底那莫名的不安。
敲门声响起,她以为是护士查房,轻声应道:“请进。”
门被推开,逆着光,一道挺拔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林笙抬起头,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然收缩,抱着孩子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周祈年……他怎么会来的?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