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八的早上，初七夜里，程玉投了徐侯府的一口井。
十六岁，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程莲当场昏厥，程忠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把打捞上来的尸体安葬在北城门外，半夏领着两个管家和大勇大柱料理了后事。徐平头影未露，病了，真病假病无人知，许愧疚多些罢了，总也无颜面对。
三妮吓的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了半日，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四月初十，刚吃过早饭，张寡妇领着两个婆子进了院子。
孙婆子迎出来，两个人憋屈的抱头痛哭，这场媒人做的无恩倒结了仇。
半夏坐在书房捧着本书努力的看，实在是不知道此时除了看书自己还能做什么。
杜婆子倒了盏茶递过来：“小姐，大管家说市集新开了一家小吃铺子，油饼和素烩汤素丸子可好吃，老奴早饭没吃，您也吃的不多，您不如带老奴去尝个鲜。”
半夏点了点头：“走吧，我也尝尝去”。
放好书卷，二人出了书房。
此时的东城市集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暖融融的日光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沿街商铺幌子迎风轻摇，叫卖声、车马声交织成一片热闹景象。
杜婆子兴冲冲拉着半夏往前走：“老奴不是冷血，实在是咱们管不了别人家的事，自己的爹都不喜欢他，就算他活着一辈子痛苦。那个妾也可怜也心大，妄想母凭子贵，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您跟着伤心难过的实在是犯不上”，边叨叨边护着半夏躲开一旁的马车。
心是好心，半夏岔开话题：“谢谢婶子宽慰，还有多远？”
“快了，三两步的事儿，就在前面街角”，杜婆子笑着用手指向前面。
半夏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街角处，一家新开的饭铺子格外惹眼，门楣上悬着块簇新的“香飘斋”黑底金字匾，两侧贴着红纸写的“新开张”“欢迎惠顾”，门前还挂着两串红绸灯笼，虽未点亮，却也添了几分喜气。
二人快步走进铺子。
铺子门脸不大，里头却收拾得干净亮堂。几张方桌条凳已坐了不少食客，多是些行脚的贩夫、赶车的脚夫，还有附近的街坊邻里。后厨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浓郁的油香和面香，半夏也勾起了点食欲。
伙计麻利地从油锅里捞出刚炸好的油饼，那油饼炸得金黄酥脆，边缘微微卷起，表面还撒着些许芝麻，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有食客要了两个油饼，伙计用粗纸一包递过去，那油饼拿在手里还热乎乎的，轻轻一掰，“咔嚓”一声脆响，碎屑簌簌落下。
另一边，灶台上汽雾缭绕，正是在煮素丸子素烩汤。雪白的粗瓷大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汤，金黄的素丸子圆润饱满，漂浮在汤中，配上翠绿的菠菜、嫩白的豆腐、乌黑的木耳，汤色清亮。伙计舀起一勺，香气更加浓郁，杜婆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东家，再来一碗素烩汤，多加丸子！”一个刚吃完油饼的汉子抹了抹嘴，大声喊道，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
东家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人长的憨态可掬，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
“好嘞！”东家应着，手脚麻利地盛汤、加丸子。一时间，铺子内外都弥漫着油饼的焦香和素烩汤的清香，让人闻着就食欲大开。
半夏点了二十张油饼，两大碗素烩汤，单点了一大盘素丸子，又点了两道清淡的解腻小菜，主仆二人挑了张靠墙角的桌子坐下来。
工夫不大，伙计麻利的摆上几样吃食：“二位慢用”，忙又去门口打点刚进来的食客。
杜婆子边吃边笑：“这素丸子倒比酒楼的肉丸子更有滋味。”
半夏也难得有些胃口，刚要说话，从外面走进来两个四十出头的婆子，伙计迎过来问道：“两位婶子吃点儿什么？”
一个婆子看了一眼伙计又看了一眼铺子里靠近门口的几个食客，故意大着声音说道：“我们家小姐最近胃口不好，难得这素烩汤吃的顺口了，老样子，二十张油饼，一大碗汤。”
伙计忙道：“二位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另一个婆子一旁问道：“你们可给送饭上门？”
伙计一愣，苦笑道：“这条街上还行，远了我们可送不了，您哪府的？”
婆子叹了口气：“我家小姐苏清欢，人称孔夫人，昨日去西城武安侯府多贪了几杯，今儿早上还醉酒呢，也不知道吃什么对胃口，离的不远，就在后巷子里。你们要送多送几样，咱们家小姐不差钱，反正她不爱吃也就赏了咱们吃。照十两银子的送，到时候大管家结账，大管家就在四喜酒楼做小管事，只小姐口刁，酒楼饭菜吃够了，弄的我们两个一天天不知道给小姐买什么吃好。”
杜婆子脸色阴沉，半夏小手搭在她的腕上。
一听十两银子，伙计又仔细打听了一下住址，两个婆子拿着油包拎着食盒结了账匆匆离开。
半夏这才松开手：“劳婶子把人盯住，不可漏了风声，更不可打草惊蛇。”
“小姐放心吧，老奴记住了”，说完急忙跟了出去。
日子太闷，有人拿自己和侯爷搓筏子了，今天吃了自己这么一个大瓜，半夏一个人咬牙切齿吃的欢实。连大管家在四喜做工都知道，这两个婆子必与四喜的人有勾连，什么仇恶心自己这么一下？
曹家应该不会，四喜再有的就是酒楼里的几个大厨，自己的仆从只占酒楼伙计的两成，应该不会碍别人的路……可眼下分明就是碍了人的眼。
这股子妖风冲自己还是侯爷？
此时孙婆子心头火大的跟着两个婆子进了一家茶铺，两个婆子一进茶铺子径直进了一间雅间里。
伙计一见孙婆子进来忙迎上前：“夫人您喝什么茶？”
孙婆子皱了皱眉头：“一壶花茶一碟桂花糕……刚刚进来两个老姐姐她们两个点的什么茶？”
伙计笑道：“她们两个是我家夫人的婆子，不常来，今儿跟夫人过来歇个脚，在雅间侍候夫人吃早点呢没喝茶。”
孙婆子点了点头：“好，你稍等，先准备着，照十五六个人的准备，我有几个老友马上也来，别走差了，我去找她们过来”，说完交给伙计二两碎银转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