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沈时雨愣了一下。在她的认知里，梁颂安大部分时间都在经营YUAN工作室，可YUAN工作室开会的话她不会不知道的，她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小鱼儿：？开会？】
梁颂安的回复很快过来，耐心地做了解释：
【SA：嗯，开会。不是YUAN工作室的，是我外祖父那边继承过来的公司。你知道的，我不太想管那些繁杂的实务，所以请了职业经理人团队。但遇到一些比较重要的战略决策或者季度财报审核时，还是需要我出面。本来按计划今天是要飞回山城总部的，可我不想过去，所以就找了个折中的方式，搞了个线上视频会议。】
【SA：你是刚起床吗？吃饭没？抱歉，我今天一早就开始准备会议材料，都忘记提醒你吃饭了。你可别跟我说你忘了啊。】
沈时雨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一种被人看穿的心虚感瞬间蔓延开来。梁颂安还真没说错，她因为一直沉浸在纠结和焦虑之中，确实把吃饭这回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胃部适时的、轻微的抽搐感，也证实了这一点。
即便沈时雨知道，此刻撒谎说“吃过了”也不会被拆穿，但她还是产生了一种做坏事被抓包般的窘迫感。
为了掩饰这种窘迫，也为了岔开话题，她几乎是不过脑子地飞快打字：
【小鱼儿：我现在就去准备午餐。那个……要我帮你多做一份吗？】
问完这句话，沈时雨就后悔了。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她紧张地盯着屏幕，生怕梁颂安会抓住她话语里的漏洞，进一步追问或者调侃。
然而，梁颂安似乎真的被她这个突兀的问句打乱了思路，或者他体贴地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他只是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SA：好。】
后面还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简单的微笑大表情。
看着那个“好”字和那个朴素的微笑表情，沈时雨握着手机，在沙发边呆立了许久。窗外，阳光正好，油桐树的叶子在微风里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
最终，她深深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将手机塞进家居服的口袋里，起身，走向浴室，开始洗漱。
镜子里映出一张带着明显黑眼圈和焦虑痕迹的脸。她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振作一些。
然后，她转身下楼，走向一楼的厨房，开始准备两人的午餐。厨房里飘散开食物渐渐浓郁的香气，而她的心却像窗外那棵在风中摇摆不定的油桐树，找不到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沈时雨站在厨房中央，盯着流理台上自己刚扔进锅的几样食材，眼神有些发直。
她本是打算认真做一顿午饭的，可自打下楼踏进厨房起，那颗心就仿佛悬在半空，飘忽不定，完全无法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
打开冰箱时，她茫然地站了好一会儿，冷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心头的燥热。最后只是机械地取出了几样最寻常的食材，一根丝瓜，一小块瘦肉，几个鸡蛋，还有一小把青翠的上海青。
她将它们放在砧板旁，心里胡乱盘算着丝瓜和瘦肉煮个汤，再炒个青菜，煎个鸡蛋，应该就够了。只是她和梁颂安两个人吃，本就不需要太过繁复。
家里是标准的双灶台。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集中精神，先处理丝瓜汤。开始削皮，动作却比平时迟钝了许多，削皮刀几次打滑，险险擦过指节。去皮后的丝瓜被她按在砧板上，准备切滚刀块。
然而，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许知的话，回放着与梁颂安相处的点滴……手腕不稳，刀锋落下时带着不该有的迟疑，“咚”的一声，一块丝瓜滚落在地，而她自己的指尖也差点迎上利刃，惊得她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瘦肉切片更是勉强，切出的肉片厚薄不均，仿佛在嘲笑她此刻的魂不守舍。她有些懊恼地将食材一股脑儿放进干净的砂锅里，接了适量的水，盖上盖子，点燃了左边那个灶头的火。蓝色的火苗“噗”地窜起，舔着砂锅底部，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汤好不容易煮上了，沈时雨拿起炒锅，准备开另一个灶。锅里还有些未完全沥干的水珠，她看见了，却像是没看见，或者说，混乱的思绪让她忽略了这点细节。直接倒油入锅，下一秒，“刺啦——”一声爆响，滚烫的油点如同愤怒的蜂群般炸开，四处飞溅！
沈时雨惊呼一声，猛地向后跳开，手背一阵刺痛，是被热油崩到了。她慌忙关上火，心有余悸地看着还在微微作响的炒锅，胸口剧烈起伏。
“这一天天的……到底都是什么日子啊？”沈时雨低声哀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就不能……让我舒坦几天吗？”
这种身心俱疲、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的失控感，几乎要将她推至崩溃的边缘。她靠在冰凉的冰箱门上，用力深呼吸，努力将那些乱飞的思绪暂时关进笼子里。现在，她只需要做好这顿饭。
一番手忙脚乱后，饭菜总算勉强上桌。一盘色泽不算鲜亮的清炒上海青，一盘边缘有些焦黄的煎蛋，以及那锅正在砂锅里微微翻滚的丝瓜瘦肉汤。在给梁颂安发消息让他下来之前，她拿起小勺，挨个尝了尝味道。
其实，她尝不出太多滋味。长期心情郁结加上轻微的厌食倾向，让她的味蕾变得迟钝。青菜似乎盐放少了，寡淡无味；煎蛋又好像火候过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苦。
至于那锅汤……她舀了一小勺，吹凉了送入口中，除了丝瓜本身的一点清甜，似乎也欠缺了应有的鲜醇。总之，这一餐的味道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就像她此刻的心境。
梁颂安从三楼下来，他走进餐厅，目光扫过桌上的三菜一汤，唇角很自然地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辛苦了，”他看向沈时雨，眼神里带着惯常的暖意，“看着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