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把年纪，少睡点没事。”
孙明摆摆手，和他一起走到院里的石凳上坐下，“工业券这案子破得漂亮，人赃并获，影响也好。杨局刚才还打电话来表扬了呢。”
陈识喝了一口温热粘稠的棒子面粥，胃里舒服了些，摇摇头：“都是同志们辛苦，大刘他们前期摸排做得好。”
“你就别谦虚了。”
孙明笑了笑，随即压低声音，“对了，你昨天让我关注的那个……侯三的安置问题，我跟分局政治处和市局民政科的同志初步沟通了一下，他们对你提出的想法很感兴趣，觉得是个新思路，答应尽快协商出结果。”
这算是个好消息。
陈识点点头：“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
他现在实在没太多精力去琢磨侯三的事，现在工业券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但……东北那个庞大的犯罪集团，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吃完简单的早饭，陈识强打精神，回到办公室，开始撰写工业券案的结案报告。
同时，他也在思考，如何以一种不引人怀疑的方式，将东北滨城存在特大犯罪集团这条情报，递送给更高层，或者至少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
直接说？
肯定不行。
来源无法解释。
自己就算有线人，那也不可能直接出现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滨城吧？
办公室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工业券案的报告写完初稿，后续追赃和深挖工作也安排了下去，陈识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早上七点多。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分局院子里传来同事们上班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交谈声。
他实在撑不住了。
连续两天的高度紧张和熬夜，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他走到门口，对正在外间整理文件的孙明低声道：“孙指，我实在顶不住了，得眯一会儿……没什么急事的话，九点前别叫我。”
孙明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满脸的疲惫，理解地点点头：“快去吧，好好睡一觉……这边有我呢，天塌不下来。”
陈识感激地笑了笑，反锁了办公室的门，也顾不上脱衣服，直接和衣躺在了那张用来临时休息、铺着旧军毯的长条木椅上。
几乎是脑袋沾到椅面的瞬间，沉重的睡意就将他彻底淹没，这一次，他睡得极沉，连梦都没有。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快到十点时，窗外愈发喧嚣的市声和办公室里逐渐升高的温度，才让他悠悠转醒。
他坐起身，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
虽然身体还有些疲惫，但那股濒临极限的困倦感总算消失了，他用凉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推开办公室门，外间大办公室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忙碌景象。
干警们或伏案疾书，或低声讨论案情，电话铃声偶尔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熟悉气味。
“陈队，醒啦？”
孙明抬头看到他，笑着打招呼，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刚沏的茶，高末儿，提提神。”
“谢谢孙指。”
陈识接过缸子，入手温热。
他吹开浮沫，喝了一口苦涩的浓茶，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工业券案那边，大刘带人去追流向和买家了，估计得忙活一阵子。周队带着一中队的人在研判上周那几起盗窃案的线索。”
孙明简单汇报着情况。
陈识点点头，走到周建国那边。
老周正和几个老刑警围在黑板前，上面画着简易的辖区地图，标注着几个发案地点和时间。
“周队，有什么进展？”
陈识凑过去问道。
周建国回头看了他一眼，手里拿着粉笔在地图上点了点：“还是西河沿那片，手法类似，估计是同一个或者同一伙人，滑溜得很……我们打算晚上再去蹲一次，换个法子。”
“嗯，有什么需要协调的随时说。”
陈识没有指手画脚，充分信任周建国的经验。
“暂时不用，人手够。”
周建国闷声道，继续和手下讨论起来。
陈识又溜达到技术员小赵的工位。
小赵正拿着纸笔与显微镜，仔细钻研陈识给他提的那些建议。
“小赵，现在怎么样了？”
“队长！”
小赵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兴奋，“陈队，你提出的微量物证分析手段，我已经联系了我的导师，他觉得非常可行！”
指纹、脚印，以及各种从现场获取的，如嫌疑人衣服上挂住的纤维，鞋底夹带的特殊泥土或花粉、指甲缝里残留的微量油漆碎屑。
技术员需要尽可能用显微镜仔细检查，并建立自己的样本库，尝试进行比对。
这种细小的线索，完全可以成为破案的关键！
“好，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陈识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处理了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又接了两个下属派出所打来的协调电话，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食堂开饭的铃声响起，同事们纷纷拿起饭盒涌向食堂。
陈识也拿着自己的铝制饭盒，和孙明、周建国等人一起走了过去。
今天的午饭依旧是老三样。
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熬得稀烂没什么油水的白菜炖粉条，以及能照见人影的棒子面粥。
不过因为刚破了工业券案，食堂大师傅心情似乎不错，给每个人的菜碗里多捞了半勺带着点油星的菜汤。
众人围坐在食堂的长条桌旁，边吃边聊。
话题自然离不开刚破获的工业券案。
“嘿，你们是没瞧见，那老太太一开始还护着她孙子，说我们抓错好人了！”
一个参与了行动的年轻干警嘴里塞着窝头，含糊不清地说道，“等我们把那些假券和印刷机摆出来，她才傻眼喽！”
“那技术工也怂，还没问几句就全撂了，说是赌钱欠了一屁股债，这才铤而走险。”
另一个干警补充道。
周建国扒拉着饭，难得地插了句话：“这种搞假票证的，最可恨……老百姓攒点钱和票容易吗？差点就被这帮孙子坑了！”
孙明点点头，推了推眼镜：“是啊，经济秩序不容破坏……陈队长这次决策果断，行动迅速，真是给老百姓除了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