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啃着香甜多汁的番茄，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满足。
她微眯着眼，有晚柠姐在，有江大哥在，这日子，真好。
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丫头。
日头偏西，暑气稍退。
江知衡挑着满满两桶水回来，哗啦一声倒进快要见底的水缸里。
他放下扁担，转身又拎起了靠在墙角的锄头。
宋晚柠刚把晒好的干豆角收进布袋，见状忙问：“江大哥，还干啥去？歇会儿吧。”
江知衡掂了掂手里的锄头，下巴朝院子靠近后墙根点了点：“那儿，要不也给开了？”
宋晚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块更犄角旮旯的地儿，挨着后墙，常年被高大的柴火垛挡着。
草长得又高又密，夹杂着些半枯的荆棘藤蔓，看着就比前些天开的那片硬实得多。
“那儿啊，”宋晚柠有点犹豫，“土看着更硬，草根怕也深，费老劲了。要不……算了？”
她想着现有的菜地已经够丰盛，够他们三人吃用储存了。
江知衡提着锄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他站定在那片荒草前，微微眯眼打量了一下。
然后，手起锄落。
“咔！”一声闷响。
他手臂肌肉绷紧，腰背发力，猛地一撬，一大块夹杂着盘根错节草根的硬土块就被掀翻起来。
尘土飞扬中，他侧过头，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这个地方好，背风，如果开出来会比之前的都好，正好冬天能存东西。”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过身，高高抡起锄头。
宋晚柠二话不说，立刻放下手里的布袋，小跑着去墙根拿起了另一把稍小些的锄头。
她又招呼小翠：“小翠，拿你的小耙子来。”
她走到江知衡刚翻开的那片硬土旁，抡起锄头，用力地砸向那些被翻起的泥土，
“嘭嘭。”土块应声碎裂。
她弯下腰，仔细地把碎裂土块里纠缠着的草根，还有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一一用手抠出来，用力甩到旁边的空地上。
小翠也抱着她的小钉耙跑了过来，学着宋晚柠的样子，努力地把那些相对松软些的土块耙得更碎更平。
小丫头力气小，耙得有些吃力。
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额头上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
但她咬着牙，吭哧吭哧地干着，眼神专注，钉耙挥动得格外认真。
宋晚柠脸颊通红，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额角，她也顾不上捋，只顾着低头清理土里的杂物。
小翠的小鼻尖上挂着一滴亮晶晶的汗珠，随着她耙地的动作微微颤动着。
后墙根那片地，到底是被江知衡一锄头一锄头给挖了出来。
尘土飞扬了小半个月。
宋晚柠叉着腰站在地头，看着这片新得的土地，心里头那股劲儿更足了。
她立刻把各种种子都安排上了。
小瓦罐提溜得更勤快了，泉水一点不吝啬地浇下去。
原先那片菜地，更是像被抽了疯似的。
黄瓜藤爬满了篱笆不算，还往旁边新搭的竹竿架子上蔓延，顶花带刺的嫩瓜藏都藏不住。
西红柿多得枝头都压弯了，红彤彤的果子挤挤挨挨，好些熟透的自己就裂开了口。
当下，采摘成了宋晚柠和小翠每天睁眼头等大事。
竹筐装得冒尖，家里的盆盆罐罐也快塞满了。
腌咸菜的粗陶坛子沿着墙根摆了一溜。
屋檐下挂着的干豆角帘子又加长了一倍。
番茄酱罐子在灶台角落码得整整齐齐。
连院角那个土窖里，都塞满了白胖水灵的大萝卜和卷得紧紧实实的大白菜。
东西是存下了，可这菜还在不停地长，不停地结果。
“晚柠姐，这……这也太多了吧？”小翠提着一篮子刚摘下来，还带着露珠的嫩黄瓜，小脸皱成了包子，“咱家就是顿顿当饭吃，也吃不完啊。”
宋晚柠看着堆满灶房角落的蔬菜，也犯了愁。
集市上零卖是条路，可每次量就那么多，费时费力不说，自家这菜水灵得太扎眼，总在一个地方卖，难保不惹人眼红。
她坐在小马扎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第二天赶集，宋晚柠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码放整齐的几筐顶好的菜。
她熟门熟路地直接推到了向阳红。
赵老板正站在门口，指挥着伙计卸刚运来的米面，一抬眼看见宋晚柠推着车过来，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哎哟，宋姑娘来啦，今儿这菜看着更精神了。”
“赵老板早啊。”宋晚柠把车停稳，利落地掀开筐上盖着的湿布，露出了底下水灵灵的菜，“刚摘的，您瞧瞧。”
赵老板凑近了，拿起一根黄瓜掂量掂量，又捏了捏一个西红柿，满意地直点头：“好，真好，还是老规矩。”
他招呼伙计出来搬菜过秤。
菜很快过完秤，结了钱。
宋晚柠把空筐重新码上车，正准备推车离开。
旁边“迎客来”饭馆的老板王有财，一直倚在自家店门口磕着瓜子，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宋晚柠的菜筐和赵老板递钱的动作。
这会儿见宋晚柠要走，他赶紧把瓜子皮一吐，搓着手就凑了上来，脸上堆着热情笑容：
“哎，这位……宋姑娘是吧？留步留步。”
宋晚柠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这个满面油光的男人。
王有财嘿嘿笑着，小眼睛瞟了一眼正忙着指挥伙计搬菜的赵老板，压低了些声音：“宋姑娘，你这菜，真是没得挑，比我们后头菜贩子送来的强百倍。”
“你看……能不能也匀点给我们？价钱好说，保证不比老赵给的差。”
宋晚柠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赵老板那边。
赵老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恰好也转过头来，对上王有财那张胖脸，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色有点不好看。
王有财却不管他，依旧热络地对宋晚柠说：“宋姑娘，你看，咱镇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家馆子。你家的菜这么好，光供他一家，可惜了不是？”
“再说，他一家也吃不下你那么多好菜吧，咱聊聊，去我店里喝口茶，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