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炸响，密集得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金属冰雹，狠狠砸进这个破败的修理厂。
李舟猛地睁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贴紧了冰冷的墙壁。硝烟和刺鼻的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入口处，火光迸射，子弹壳叮叮当当地跳落在水泥地上。
这不是幻觉！突然，枪声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寂静突兀地降临，反而让耳朵里的轰鸣更加尖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铁锈和机油的气息，呛得李舟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吸气都感觉肺叶火辣辣地疼。
他勉强撑着身体，视线因为烟尘和刚才的冲击有些模糊。入口处的光线被几个快速移动的影子分割着，晃动不停。
不是做梦……真的……得救了？
那几道身影，他太熟悉了——龙昭海军特种部队的制式迷彩作战服！深绿与灰黑交织的数码迷彩，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周围的废弃机械融为一体。
他们的动作迅捷得像捕食的猛兽，又精准得如同外科手术，利用每一个废弃的油桶、每一个生锈的机器部件作为掩护，交替前进，枪口始终指向威胁最大的方向。刚才那阵足以撕碎钢铁的密集弹雨，就是从他们手中紧握的自动步枪里喷射出来的。枪口此刻还散发着淡淡的硝烟，热浪扭曲了前方的空气。
“……咳咳……”李舟呛咳着，感觉肺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火辣辣的疼。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甩掉眼前的模糊。
“二组，左翼清理完毕，安全！”一个压低的声音通过喉麦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三组，后门通道已封锁，没有发现其他敌人！”另一个声音紧跟着报告。
通讯频道里是简短、高效的口令，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对战场的绝对掌控。
突然——“哒！”、“哒！”
又是几声短促而沉闷，像是用手指戳破湿纸板的枪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伴随着子弹钻入肉体的噗嗤声，最后两个试图反抗的黑色守卫应声倒地。一个刚挣扎着举起手中的怪异短枪，手臂还停在半空；另一个正试图翻滚躲进一堆废轮胎后面，动作在滚动到一半时猛然凝固。然后，两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的破布袋一样瘫软下去，溅起小片尘土，再无声息。
整个修理厂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特战队员们快速移动时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装备碰撞的轻微“咔哒”声。
一道身影快速靠近了李舟藏身的地方，迷彩服上的“龙昭海军”臂章在微光下依稀可见。那人蹲下身，动作干脆利落地卸下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略带风霜的年轻面孔。
“李……李涛？！”李舟的喉咙干得发紧，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怎么会是你们？”这感觉太不真实了。
“舟子！”李涛一把扶住他晃动的肩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快速扫视着李舟，看到他虽然狼狈不堪，浑身湿透，但似乎没有明显的枪伤，紧绷的表情才稍微松弛了一点。“你小子……还能站着不？”他拍了拍李舟的胳膊，力道不小，“伤到哪儿没有？”
李舟摇摇头，想说话，却又是一阵咳嗽。
李涛不再多问，转身走向最近的一具黑衣人尸体，用脚尖拨开对方掉落的武器，然后蹲下身，动作熟练地翻检着对方的装备和口袋。
“该死，又是这帮阴魂不散的‘黑色守卫’。”李涛站起身，啐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的一丝厌恶，“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玩意儿都没有，身上比狗舔的都干净，一点线索都没留下。跟将军猜测的一模一样。”
李舟张了张嘴，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数疑问在胸口翻腾。“你们……怎么找到……”
“运气好，也算你小子命大。”李涛打断他，语气简洁明了，“指挥中心监测到一艘不明身份的高速隐蔽船只，鬼鬼祟祟突破了近海警戒线，航向……很不巧，就是直指你隐匿的这片区域。”
“庄明将军直接判断，八成是冲你来的。他老人家当机立断，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把李舟保护好’。还好，紧赶慢赶，总算没让你交代在这儿。再晚个五分钟，估计就见不到你了。”
李舟呆呆地听着，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正在清理现场、收集证物的特战队员。他们动作麻利，表情冷峻，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次普通的清场演练。……他们真的来了。他还以为自己像个用废的零件，早就被扔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了。
“能这么精准地摸到你这儿……这帮杂碎，鼻子比猎犬还灵。”李涛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后怕，也有些复杂难明的情绪，“舟子，这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别再想着跑了。你跑不掉的。只要你这口气还在，对某些人来说，你就是个活靶子。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把你挖出来。”
李涛的话像冰锥，一下下凿在李舟的心上。是啊，跑不掉。从他拥有那该死的能力开始，他就被卷进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旋涡。
李涛抬手，粗鲁地帮李舟抹了把脸上的污渍，又扯了扯他那件皱巴巴、散发着汗臭和油污味的t恤领子，动作生硬，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军对这次袭击非常重视。他……亲自过来了，坐的专机，估计马上就到……喏，说曹操曹操到。”
“将军……亲自来了？”李舟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庄明将军，一直对他另眼相看，甚至可以说是他伯乐的老将军，竟然为了他，亲自跑到这个破败的渔村来？
这个念头，让李舟原本死寂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极其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涟漪。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指，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温热颤抖。
“嗡嗡嗡——嗡嗡嗡——”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沉闷而有力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直升机螺旋桨高速旋转，搅动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连脚下的地面都似乎在微微震动。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笼罩了整个破旧的修理厂。
李涛抬头望了一眼，然后转回头，目光落在李舟脸上，眼神复杂，但语气却异常沉稳：“将军到了。李中尉，站直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用力拍了拍李舟的肩膀，“有些坎，躲是躲不过去的。不过……天塌下来，也不用你一个人硬扛。打起精神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别让将军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