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面沉默寡言，可每句话都说得恰到好处，引人同情——他没有浪费这个舞台和时机。
只是，他妹妹的事应该不假，但这段讲述的记忆，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离开万剑宗之后是怎么修炼的？吃了多少苦才结丹？他的体质又是什么？这些他只字未提。
傅柠手指点了点地面，她唇角微扬，却没有点破。
一个专业的杀手，却露出如此明显的刺青。
若真想隐藏身份，何必如此招摇？
所以啊，那看似凶狠的刺杀，有意引来的妖兽，都是这位沈寂的故意安排。
至于目的嘛……自然是冲着她来的。
啧啧啧啧，这情节也太眼熟了！李执事也成琴酒了！你瞧瞧，黑衣人果然总是正义的一方啊！
战红绫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她身为万兽山的天之骄女，从未缺过资源，实在难以体会这种被人牢牢掌控的绝望。但沈寂对妹妹的执着，却让她有些触动。
她的语气少了几分敌意，多了些不解：“沈寂！你是傻了吗？一遇到妹妹的事，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气势不减，接连发问：“你妹妹的病这么多年一直没好转，那老狗一直用药吊着她，你就从来没怀疑过？他给的药，真的对症？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下毒的人，或知情却不根治？！你就没想过查一查那‘九幽噬魂瘴’到底是什么？除了他和玄丹谷，别处就无人能解？你就这么信他？”
沈寂嘴唇翕动，无言以对。又或者说，无法回答。
阿雪轻轻拉住战红绫的衣袖，低声劝道：“战师姐…别这样。我和风吟师兄也是从凡俗界来的。刚入仙途时什么都不懂，别人一点善意就看得比天还大，前辈说的话，哪敢质疑？沈道友当时无依无靠，妹妹是他唯一的牵挂，被李执事那样的人拿捏…也是无奈。”
风吟也点头附和：“是啊战师姐。初入仙途，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沈道友虽选错了路，但根源是那利用他弱点、编织谎言的恶人。”
战红绫望着他们诚恳的眼神，沉默片刻才道：“抱歉，是我冒失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们说得对，”她转向阿雪和风吟，“凡俗修士初入仙门的艰难，是我未曾经历的。你的处境，我确实无法真正体会。”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旁边的大猫慢悠悠踱步过来。
它凑近低着头的沈寂，兽瞳好奇打量他一番，随后在他面罩上——用力舔了一口！
“唰啦！”
口水糊了沈寂一脸，湿漉漉的，还沾上了不少闪亮的银灰色猫毛。
沈寂：“……”
这突如其来又充满灵兽特色的关怀，打破了营地沉重的气氛。
傅柠看着沈寂发愣的样子，再瞧瞧大猫那一脸得意，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啦好啦！”她拍拍手，打破沉默，“这些糟心事，自有联盟找李老狗算账！现在嘛……”
她朝还在发懵的沈丢抛去一颗青玉枣。
以命驭兽、又刚吐过血，是该补一补。尝尝她的手艺确认一下也好。
“喏，沈道友，”傅柠眉眼一弯，“瞧你这一身伤，饿坏了吧！吃饱才有力气说正事！来来来，跟我们详细讲讲你妹妹的症状？发烧吗？发冷吗？多久发作一次？发作时是什么样子？”
一连串问题如同连珠炮，问得沈寂应接不暇，下意识接住了青枣。
傅柠嘿嘿一笑：“我对这种疑难杂症特别感兴趣！说不定…能用我的灵食帮她调理调理？就算不能根治，缓解痛苦、让她舒服些也好啊！总比继续被无效丹药吊着强，对不对？”
五味：【……啧。】
这杀手本就是奔着她来的。只是她这一笑，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沈寂望着眼前的少女——方才还声泪俱下控诉李执事，此刻却笑得像只小狐狸。她衣衫破碎，满是他划出的刀痕…甚至连衣服都没换。
他罕见地恍惚了一瞬，原本复杂的心绪，似乎也被她的话语冲淡了几分。
他低头，稍稍掀开面罩咬了一口青枣，又很快拉了上去。
浓郁生机和温暖灵气在口中化开，驱散了身体深处的阴寒。
这灵食效果…果真非同一般。
只是，她是察觉到了什么…？罢了，无论如何，眼下情形都对他有利。
营地篝火跳跃，映照着一张张不再紧绷的脸。
一场生死围杀，最终竟演变成了深夜篝火旁的病情探讨会。
沈寂故作回忆：“小蘅她，平时只是畏寒，脸色苍白，没什么力气。但每隔十天半月，或是天气转冷，就会发作一次。”
他眼中浮起痛色，“发作时，先是浑身发冷，盖多少层被子都没用，冷得牙齿打颤。之后……骨头里开始疼，像被针扎穿那样。她疼得蜷缩起来，冷汗能浸透衣裳……有时还会高烧不退……”
“她手臂内侧，靠近手肘的地方，发作时会浮现一些暗紫色纹路，像蛛网又像藤蔓，很淡，但确实存在。每次发作，那纹路似乎就深一分…发作后她会异常疲惫，几天才能缓过来，什么也都吃不下去。李执事的丹药，也只能勉强压下蚀骨的寒痛，让她昏睡，醒来身体反而更虚了……”
听着沈寂的描述，风吟和阿雪面露不忍。
战红绫也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类似的病症。
作为百草涧弟子，叶明远沉吟开口：“畏寒入骨，骨痛如针，冷热交替，体虚乏力，伴有特殊纹路…这听起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头，“沈道友，这症状不似单纯的九幽噬魂瘴。此毒阴狠剧烈，发作时元神如受万蚁啃噬，痛不欲生，神智迅速崩塌，反而体表未必显现异状。令妹的情况，倒更像先天体质有亏，或者说，是一种罕见的‘阴寒蚀骨之症’。”
“体质问题……”沈寂心中一沉。果然如此。
先前那位被逐出宗门的丹修，也曾做出类似判断。
这比中毒更棘手——毒尚可解，体质却是天生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