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笺和朔游快溜达到儒城的时候，先前的传讯才有了回复。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两位新朋友仍然逗留在这里，而灵妄宗的接应人手还没影儿呢，真是够离谱的。
她严格来说是找黑统的踪迹一路追踪过来的，原本就因为那铺天盖地的虫妖群，内心有些在意，668又在旌城附近感应到了能量波动的方向，恰好路线重合。
池笺总觉得两码事或许有所关联，最终决定优先到儒城这边看一看。
这一看可不就看出问题来了，以儒城为圆心向外百里，信号超差。原担心那俩人遇上了什么难事，拿到回信才发现是传讯符跑不动，还不如直接人力传口信通畅。
“这难不成就是被黑统能量影响到的结果？”池笺表示疑惑。
【可它能量不该能支撑这么大范围的呀，否则应该早就被检测到了才对。】668表示纳闷。
按照当时在系统空间的说法，黑统算是破釜沉舟的一招，将自己“肢解”逃离。这样一来，分散的能量就毋庸置疑十分弱小，因此才需要慢慢蛰伏成长。
如果就像儒城这样的情况，这个受影响的范围，那应当是能量积蓄很久很快的结果了。
“……居然是历史遗留问题吗？”池笺读完许栩然的回信，若有所思，“蚧满妖族和离仪国人、和修真者早已有过一次交锋，当时就毁林结仇死伤无数，如今又突然出现了魔修的痕迹，像是早有准备的卷土重来啊。”
南髑最大规模的一次人妖之乱，便是起源于蚧满妖群肆无忌惮地吸食破坏树林。离仪国境内受害严重，修士来除妖时也下了狠手，因为规模过大，后人也称其为“护林之争”。当年的修真者的领队人，正是如今灵妄宗的首席执法长老——刍元长老。
花叹来的师尊。
朔游收起结阵，冲池笺摇头：“没有妖族的痕迹。”
“没有？”
他们现在穿过最后一片林子就是儒城，按上次那个规模来看，这附近就算没有妖族老巢，也应该是个聚集地，但朔游查探下来却是一片空空如也。
池笺想了想，又问道：“除了妖气呢？有没有灵力波动过的痕迹，或者其他不自然的异常之处？”
朔游继续摇头：“没有。”
池笺：……
“那先进城。”
宋欢然陡然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宋萧然被吓得手足无措，慌忙蹲下身，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擦拭：“到底怎么了？你告诉大哥，有大哥在呢。”
宋萧然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句便是：有大哥在呢。
她斩去了他们第一关死劫，兄长现在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本应该高兴的。
但她知道前路仍然容不得她行差踏错一步，包括这次剿匪，包括她即将要救下的那个人。
宋欢然是带着结果去寻找过程的答案，虽然前世灵魂醒来时已经到了皇城，但不妨碍她沿着北亭地形倒推匪徒杀过来的上道下路。匪兵自大疏漏，寻根溯源不消太久，一路避开官道而行的话，能藏身的地方并不多。
“按我们原本的路线，只需在南下途中绕过鏖州、峰回郡，其余路途都可官道通行。”宋欢然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但是山匪窝藏的路线是朝西的走向，也就是说穿过熘山，要往西鲤江方向潜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渡江之后，烟罗山也还有一战，届时可先派遣斥候探路，但是在此之前，我们需得确保西鲤江以东地带传不出去消息。”
宋萧然颌首：“熘山剿匪不可强攻，需多线出兵一举歼灭，烟罗山近雍州，有信王镇守，未必留存太多乱贼，我们或可见机行事。”
“信王......”宋欢然回忆起前世，信王拥兵自重早有反叛之心，她的“幼弟”宋思尧彼时蹭了宋萧然的追封正做着镇南侯爷，被指派迎战信王军队，吓得半夜梦魇尿了床，惊动阖府。
她沉思了片刻道：“信王未必干净，但他面子功夫做的好，圣上也无可奈何，如果我们此行能拿到他与这些山匪私兵有勾连的证据，削削他的气焰，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她联系前因后果，自然能猜到诸事关联，守着一小块山头向来心有不甘的藩王、鏖州周边的山中藏有私兵，前世情境中信王确有忤逆之心......
“信王刘焱此人，我曾打过一些交道，”宋萧然道，“他虽然是皇后表亲，但历来很懂得伏低做小，年少时随陛下出征祀平国，早早负伤卸甲，又多年无出，很受圣上信任。”
宋欢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得封信王，是皇后特意求旨？”
宋萧然点头道：“皇后幼年时，曾受过刘焱家中扶助之恩，故而刘焱请退时，皇后破例请圣上赐重赏，圣上钟爱刘家世代清流无私之心，也为彰显天恩仁慈，就给刘焱封了藩王，这几乎是古往今来头一例，光一个‘信’字便可见一斑。”
“是人是鬼，亲眼看了就知道。”宋欢然起身，“他若是不干净，我们即使远离了鏖州，他也会露面。”
话毕欲走，宋萧然喊住她：“所以欢儿，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刚才到底因何落泪。”
宋欢然：“......”
她转头看着宋萧然认真而严肃的神色。
她的兄长心明眼清，又十分固执决断，除了在军事上有所虚心转圜，在日常尤其是涉及到她的事情时，好糊弄只是因为他不细究。
他们相处多年，宋欢然的变化瞒不过他。
宋欢然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大哥，我只是......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她难以接受的，宋萧然只怕更甚，所以只是简述几句，比如母亲的厌恨、朝局的动荡。
她知道兄长的性子，所以只给他全盘信任的心绪中埋下小小一粒怀疑的种子就足够。
重生的事，她当然也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那个梦太真实了，像真的活过又死过一次，灵魂的折磨记忆犹新，大哥，我到现在都心惊。”
宋欢然垂眸，也隐瞒了乔耀一家的事：“我梦中被叛军万箭穿心，灵魂又被母亲焚烧祭祀，而你为了救我魂飞魄散，大哥，这是我宁肯在战场死一千次也不愿做的梦，它的感觉很奇怪，和寻常做梦不一样，我有非常不妙的预感。”
宋萧然有些无法平静，他一贯相信宋欢然的判断，这是多年朝夕相处养成的默契。他揉了揉宋欢然的脑袋轻声说道：“征战之人与凶神打交道，有所预感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事，你既然感受这般强烈，想必今后会有难关，我们小心谨慎一起面对。”
天光乍亮，薄霞攀上窗棂，屋内的黯淡一点点退散。
宋欢然再出门时，连绵不绝的春雨已经有了下完的迹象，只鼻尖还能触到丝丝寒凉。
“宋校尉，”秦副将走上前来，“兵马已集结整顿出发了，按计划入夜就位。”
“有劳秦大哥。”宋欢然拱手，“切记不可强攻，我与少将军这就启程，有任何状况随时传信。”
山匪在熘山范围内有三处窝点，最近的一处距离北亭只不到一炷香的路程——与乔耀暗中联络的人便在其中。
宋欢然谨记前世山匪行动的时间，定下计划抢先行动，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