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身契被体温焐得发烫。
这就是她的命,也是她翻盘的底牌。
昨夜那场荒唐事,是大意了,也是被人算计了。
身下的酸痛时刻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可那又怎样。
就当是做了一场不情愿的梦。
但想用贞操这个枷锁把她关进这四方宅院里过一辈子。
那是不可能的。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
银票分开放,细软不能多带,主要得有一条万无一失的路。
眼泪流干了,剩下的全是狠劲。
她走出祥云居这方小院子,外头阳光刺眼得很。
林清玄,大夫人,老夫人……所有人都以为得到了她,锁住了她。
却不知道,他们亲手催生的,是一个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破笼而出的灵魂。
小满忍着身体的不适,一路没停,直奔衙门。
找到办户籍文书的地方,啪地把银子和身契拍在桌案上。
“销籍,顺便办个良民文书,还有我要改名。”
那文书吏抬头瞥了她一眼,笔尖悬着。
“5两银子,一个月后来拿良民文书,10两,半个月后,给我30两可以加急,等会就能办好。”
“小满拿出50两银票,加急,顺便改名!”
“改成蒋依依。”
小满眼皮都没抬一下。
“改名?连姓都改?”
小满坚决:“改。”
文书吏皱了眉,一脸八卦地打量她。
“好端端的,怎么连祖宗都不认了?”
小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脸无所谓的笑。
“我爹是个入赘的软蛋,跟外面的野婆娘跑了,我娘气不过,让我随她姓。”
文书吏一听,乐了,提笔就写。
“行啊,这理由硬气!改吧改吧,这就当是重生了。”
文书心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第一单就赚五十两。
而小满这边
重生两字砸在心口,沉甸甸的。
小满接过那张墨迹未干的纸,低声念叨。
“是呀,重生。”
出了衙门,她把那张纸折得整整齐齐,贴肉藏好,转身去了李府。
李府的门房认得她,知道这是自家大小姐的密友,二话不说就往里请。
刚进内院,李知微就风风火火地迎了出来。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小满没废话,直接把怀里的文书掏出来递过去。
“我自由了。”
李知微一愣,接过纸看来一眼。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蒋依依。
“好名字!”
李知微眼睛一亮,伸手拍在她肩膀上。
“小满是过去式,蒋依依才是你的本体!这名字听着就顺耳!”
小满笑了笑,神色有些恍惚。
“穿越前,我就叫这个。”
李知微刚要替她高兴,却见她脸色苍白,脖颈间还有遮不住的红痕。
都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你……”
李知微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声音猛地拔高。
“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
小满苦笑,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我和他睡了。”
李知微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么?!”
小满把昨夜被下药,还有大夫人那一套“生米煮成熟饭”的算计,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
李知微听完,气得直接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无耻!太无耻了!”
“这跟下三滥的采花贼有什么区别?还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我呸!”
她心疼地看着小满,眼圈都要红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走不了了?”
小满抬起头,眼神出奇的平静。
“为什么走不了?”
“就当是一场代价高昂的一夜情。”
那语气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可眼底深处的疲惫根本藏不住。
“他们以为睡一觉就能锁住我?用贞洁、用责任、用那些狗屁愧疚感把我绑死?”
“可惜了,我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古代女人。”
李知微一听这话,激动得冲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说得对!集美!”
“咱们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身体是自己的,选择权也是自己的!”
“睡过怎么了?睡过就得给他当一辈子附属品?做梦去吧!”
这番话直白又热烈,听得小满心里那股郁气散了不少。
她反握住李知微的手,笑意终于达了眼底。
“是啊,根深蒂固的念头告诉我,得活出自我,而不是依附谁。哪怕那个人……其实待我不错。”
“理解!完全理解!”
李知微连连点头,一脸感慨。
“这就叫‘大女主思维’作祟!不过说真的,我比你运气好些,穿成了商户小姐,能用现代脑子搞事业,勉强算个低配版大女主。”
“你嘛……起点是低了点,但这逆袭的剧本才更带感!”
两人相视大笑,那种独属于“穿越人”的默契在空气里流淌。
笑过了,李知微收起玩笑脸,正色道。
“好啦,未来的大女主蒋依依同学,说正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现在还有人盯着你?”
“嗯。”
小满点点头,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
“我估计再等一两天,他们见我‘认命’了,警惕心就会降到最低。我想尽快走。”
李知微沉吟片刻,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家的生意路线。
“两天后……”
“可以!两天后正好有一趟我们李家商号去江都的货船要发。”
“船老大是我的人,绝对可靠。我给你安排个单独的小舱房,就说是我请的绣娘南下采买样子。”
她语速极快,条理清晰。
“你什么都别带,只贴身藏好银票和这份新户籍文书。穿得朴素些,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上船。”
“船一离岸,顺风顺水,他们就算发现,也追不上了。”
“到了江都,你先住我那边的铺子后院,清净安全。以后是想继续做绣活,还是想试试别的营生,咱们再从长计议。”
这安排简直天衣无缝。
小满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意,眼眶有些发热。
“知微,谢谢你……在这个世界,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李知微笑着揽住她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说什么谢!咱们可是跨越时空的革命友谊!”
“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蒋依依了。”
“小满已经‘死’在了那个算计她的夜晚,活下来的是崭新、自由的蒋依依!”
“嗯!”
小满重重点头,眼里重新燃起了光。
两人又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一会儿,把两天后的具体时辰和碰面地点敲定。
离开李府时,蒋依依觉得脚下的路都轻快了不少。
怀里揣着崭新的身份,脑子里装着缜密的计划。
她回头望了一眼李府高大的门楣,心里全是底气。
自由的风,已经吹到了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
那副略带疲惫、认命顺从的面具重新挂回了脸上。
她转身,朝着世子府的方向走去。
还有最后两天。
演戏,就要演全套。
等这出戏唱完了,便是海阔天空,任她翱翔。
祥云居内,气氛压抑得吓人。
林清玄枯坐了一整天,手里的佛珠被他捻得咔咔作响。
他知道小满出去了。
他也隐约能感觉到,她心里那片刻意维持的、死水般的平静。
可越是平静,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汹涌。
他给了她自由,却又用最不堪的方式……留下了她。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不知道。
傍晚时分,小满回来了。
她安静地走进祥云居,像往常一样向他行礼问安。
“少爷,我回来了。”
声音温顺,挑不出半点错处。
可她的眼神,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瞬。
空洞,疏离,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清玄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风暴前的宁静,往往最是煎熬。